闻言,蒋宇睁大眼睛,毫不吝啬眼底的惊讶。
这套说辞,自己听安国寺住持说过无数遍。
那老秃驴翻来覆去念叨这几句话,自己听着听着,早就能背下。
甚至已经深信不疑,印到了自己骨子里。
信了十几年,如今居然有人跳出来告诉自己,在这其中,有些并非真相?
“那,”蒋宇抑制着狂跳的心,费好大劲,才没让自己的喜悦表现得太明显,“那你倒是说说,其中哪一半错了?”
“你天生命格并非不好。”
月白男子手中折扇一晃,“唰”一下展开,遮住他下半张脸。
他扇子上方双眼眼角弯弯:“至少对我而言,挺好。”
蒋宇有些犯糊涂,但他又想强装自己听懂了。
嘴唇抿好几下,他也没有开口问,而是睁大眼睛,期待着面前人的下文。
“虽然我在大渊待的不久,但我记得,大渊这个皇帝好像是有过命令,说皇子一律不许与江湖势力有勾结,我说的,可对?”
蒋宇嘴角一撇,显出嘲讽的笑:“是又如何?”
月白男子眼睛眯起,像是有了他自己的判断。
“你身为皇子中最年长那个,应该也是想夺位,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吧。”
他语调从容不迫,却直接触中了蒋宇心中最隐秘之事。
血气全往脸上涌,蒋宇握剑的手紧了紧,就差冲上去与面前这人拼命。
但他转念一想,在皇帝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不理应把皇位传给长子么?
自己心慌个什么劲儿?
面前之人,不过是在陈述一种古往今来都有的历史情况罢了。
自己若反应过激,那反倒还显得自己心虚,露出马脚来。
“是又如何?”
思及此,蒋宇扬起头颅,坦荡应答。
“很好,有志气,我喜欢。”
月白男子足尖轻轻一点,瞬间拉近与蒋宇之间距离。
蒋宇一眨眼的功夫,那月白身影就已经从五步外,直接来到了自己面前两步处。
说不心慌,那不可能,蒋宇的腿下意识后撤一步,只面上表情还端着,尽量维持一派平淡从容。
毕竟自己怎么说也是皇子,也是一宗之主。
就算是在强大存在面前,自己也不能跌了份儿才是。
“哎,”那人手腕一动,“啪”地和上折扇,折扇勾住蒋宇下巴,强迫他抬头,“你倒是个有趣的,我想到一个法子,你想不想听?”
蒋宇张张唇,刚想说一句“不想”,但看到面前人皮笑肉不笑的诡异神态,舌尖轻轻一动,又把那句话咽了下去。
他闭紧了嘴巴,装作自己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
反正,蒋宇心中破罐子破摔地想,就算自己说不要,以面前这人的习性而言,估计也会继续说下去的。
说来也怪,明明只与这个月白男子见第一面,蒋宇却觉得,自己好似十分了解他。
以至于清楚的知道他的恶趣味。
知道自己退缩,不仅不会让面前人满意,反而会激起他的杀心,从而让自己在这里丢掉性命。
既然退缩没用,自己就当一个无畏,听话的木偶算了。
那股直觉告诉自己,这样,反而能留下自己一条小命。
没听到他的回答,那人果然也还是兴致勃勃:“我看你我有缘,不如就趁今天这个良辰吉日,结为师徒如何?”
蒋宇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良辰吉日,也意外地不在乎面前之人说的拜师之事,他心中只一个疑惑。
“那敢问尊驾是?”
“哈哈哈哈哈!”
一股魔性的笑声,直接贯穿蒋宇耳膜。
蒋宇猛地闭上眼睛,狠狠皱起眉毛。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失去了听觉。
熬过那一刹那,虽然耳边仍然有嗡鸣,但蒋宇终于能听到一点外部声响。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是那月白男子内功太强,方才那笑声中掺杂了内力,才一下把自己震得近乎失聪。
心中翻腾着一股猛烈的崇拜,蒋宇看向面前之人的神情变了几变,从惊慌,赞赏再到崇拜。
无论面前这人从何而来,他的身份,一定都不简单。
“我自遥远的北离来,踏入大渊,却不知自己要往何处去。”
蒋宇没有全听懂,但他敏锐抓住了“北离”二字。
也就是说,面前这人来自北离。
对于这件事儿,蒋宇倒是不奇怪。
容貌特征,以及语言习惯,早就暗示了他北离人的身份。
以蒋宇的精明,不至于看不出来。
他屏息凝气,静静听着,想从月白男子接下来的话套出更多信息。
却只等来让他更迷惑的话。
“小子,你问我是谁,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北离活了这么多年,一直以代号的名字活着,但很不巧,我不想把那个代号告诉你。”
蒋宇拳头紧了。
这不是明摆着不想告诉他真实身份,让自己去漫无目的猜吗?
其实若蒋眠站在这人面前,一定能认出这人是谁。
深吸气,呼气,蒋宇一遍遍告诉自己,自己打不过面前人,庆幸的是,面前也不想杀自己,自己要做的,就是平稳心绪,同时也稳住面前这个人,让他彻底打消伤害自己之心。
“那,”蒋宇嘴角轻弯,极其熟练地露出假笑,“我该以什么名称称呼您好呢?”
这样总行了,蒋宇心中不由窃笑,若是要称呼他,那他肯定得告诉自己他在江湖上行走的名号。
而他一告诉那个名号,自己便可以顺着关系网一路查下去,还怕查不到面前之人的真实身份么?
“这不很简单吗?”
月白男子折扇往身后一背,头微微上仰,眼角流露出熟悉的讥讽:“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既然我们从今日起结为师徒,你往后称呼我一声师傅便是。”
蒋宇真的要吐血了。
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勇敢地提出一个问题,想暗中套一些月白男子的真实信息。
却没想人家根本不买账。
拆穿了他的小把戏不说,还明里暗里嘲讽自己。
蒋宇脸上漫上一阵红,嘴唇嗫嚅几下,终究还是感觉服个软算了。
反正这些年来,自己退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再多退一次又何妨?
这么给自己鼓着劲儿,蒋宇低下头:“是弟子唐突,还望师父海涵。”
“哎,”月白男子应的倒快,“也不能白白让你拜师,我这有件东西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