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激流勇退主动请罚的蒋眠

他没有即刻应声,而是弯曲着身子,手捂腹部,眼神向屋角铜盆处扫去。

曾青是个懂的,见少主眉头紧皱,立即顺着他眼神看去,见到铜盆,心下了然。

当然,他没有漏过少主眼底那一丝异样情绪。

是真很不舒服?

曾青自行猜测着,连忙喊一声“得罪”,就直接抬手,将盆端到少主床头边上。

“怎么了眠儿,”宸贵妃的声音响起,带上几分急切,“是想吐?”

蒋眠这次是紧紧顶着胃部,拼命酝酿着恶心感觉,却不知是不是方才药丸太给力,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找不出半分想吐的感觉。

感觉到众人视线已经在身上汇聚,蒋眠低头,选择了激流猛退。

“多谢,父皇母妃探视,”他手还牢牢扣在腹部上,脸色苍白,鬓角有冷汗,“儿臣并无大碍,只需稍作歇息即可。”

呼呼,窗侧有喘息声传来,蒋眠心中难得升起一丝怜惜。

那是被自己锁过喉的章院判。

他轻轻阖眼,眼珠一转,如此好机会,何不利用一番?

蒋眠即刻“艰难”拱手:“院判大人,在下方才梦魇,下手不知轻重,冲撞了您,还望见谅。”

听他道歉情真意切,宸贵妃和皇帝也顺着他眼神看去,瞧到了还在顺气的章院判。

“章爱卿,”皇帝看着已至花甲之年的章院判,心中终于生出一丝怜老之意,轻轻叹口气,“今夜,麻烦你了。”

蒋眠原本放下的心,此刻又蓦地揪起。

何谓“麻烦”?

莫非,章院判被锁喉,元气大伤,竟还要拖着残躯,继续为自己瞧病不成?

“父皇,”蒋眠连忙又朝皇帝拱手,他咬咬牙,开始胡扯,“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因为父皇一点小小惩罚就忧思伤身,惶惶不可终日。”

见皇帝有所动容,他连忙吸一口气,面容沉静,语气恳切:“儿臣现已知错,但儿臣为方才冲撞章院判一事心中不安,还望父皇秉公惩罚,罚儿臣在这宫内禁足三月,好好反省过错。”

“这”

皇帝摩挲着下颔,犹豫了。

“皇上,这可不成!”

宸贵妃拽着皇帝的手,眼送秋波。

“眠儿,”皇帝被宸贵妃拽的晃来晃去,面上却一点儿不生气,眼里甚至还溢出一点幸福,“这也不全是你的错,你别太过自责了。”

说着,他伸出手掌,轻轻握住蒋眠的手,拍了两下。

蒋眠身子忍不住轻轻抖一下。

其实,自己一向不喜与旁人接触。

但面前这人是皇帝,还是他明面上的父亲。

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在没有推开他的理由和实力。

蒋眠身子微微后仰,面上却还维持着苍白的笑:“儿臣感念父皇明鉴,但儿臣于众目睽睽之下出手伤及章院判,差点夺去院判生命,此事令儿臣心里尤为不安。”

“若是您不惩罚儿臣,”蒋眠垂下眼帘,任由黑色睫羽在眼底打上阴影,“儿臣心里也总是不安。”

“那你是执意要朕,罚你在这宫中禁足三月?”

蒋眠抬眸,琉璃色眼睛极亮,几乎能将一切光源吸进:“是,儿臣有心领罚,还望父皇成全!”

皇上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眯起眼眸,以一种上位者特有的眼神盯着他。

那眼神倒也不毒辣,看着没什么感情。仿佛只是在打量自己价值几何,又值得他如何做罢了。

蒋眠不躲也不闪,这眼神他太熟悉,并且在自己前世握有生杀大权后,也时常会从他人眼里见到自己这般眼神。

至于眼底下想的是什么,蒋眠心里有大概把握。

很简单,皇帝此刻并没有想别的,只不过是在考虑自己这个提议对他来说,有多大价值罢了。

“父皇,”蒋眠垂眸,适时加一把火,“儿臣听闻,张国舅一派声称,儿臣此次查案越矩,草菅人命,此等说法在前朝闹得风风雨雨。”

说到这,蒋眠特意停一下,查看皇帝表情。

见那人眼神更加阴鸷,蒋眠才轻叹一口气,状似无奈道:“儿臣并不是百口莫辩。您去问问刑部尚书,自然就会得知事情原委。”

皇帝轻轻眨一下眼,仿佛也被蒋眠话中真诚打动。

他没有说自己是否问过刑部尚书,有无向他人查证,他只是轻轻拍着蒋眠膝头。

没有来感叹一句:“眠儿,你辛苦了。”

蒋眠心中了然,感叹皇帝不愧是老狐狸,藏的实在太深。

前世自己就知道,大渊这位皇帝虽表面看着糊涂,实则极其不好糊弄。

他虽然重文轻武,但暗中却仍安抚众位将军,并且安排自己心腹在江湖中有一些身份,随时为他刺探江湖之事,以及,解决一些他想解决的事。

故而前世大渊皇帝尚在时,蒋眠即使掌了北离的权,也是久久按兵不动,尝试与大渊和睦共处,一直未攻进大渊。

一直到蒋宇忍无可忍,发动宫变,顺利夺位,将军队养得不堪一击之时。

再带着北离铁骑,给大渊致命一击。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蒋宇不像这位皇帝,有着把两国关系和稀泥的心。

蒋宇贪欲、野心都太重,本人又没什么实力,还善妒,亲手逼死了惊才绝艳的三皇子蒋珉,一杯毒酒赐死了阿薇的父兄。

蒋眠忍不住低头,嘴唇半勾。

让如此气度狭小又实力不足的人做皇帝,大渊,活该亡国。

思绪扯及皇帝,蒋眠眼睛忍不住轻轻眨一下,心头轻轻一跳。

没来由的,阿薇在灯光下眼神湛湛,言辞恳切地与自己说“想为大渊立一位明君”的样子,直直闯入他心房。

蒋眠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叹出。

阿薇呀阿薇,你可真是叫我十分难做了。

“眠儿,”蒋眠思绪被打断,蓦地抬眼,视线扫向声音来源处,是皇帝,“你真的没有半点越权办事,没有过草菅人命?”

蒋眠轻轻扯起嘴角。

皇帝老儿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八成是事先找刑部尚书问过了。

其实蒋眠自己也挺好奇,素有刚正之名的刑部尚书,到底会不会为自己说话。

“父皇,”心中这么想,表面上该做的还是要做,“儿臣的意见,真的重要么?”

气氛一瞬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