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里河水冰凉,四人刚掉进去就冷得发抖。尤其赵老太和赵老大都不会水,两人只能死命扒着赵老三父子俩。
小幼娘被娘亲踹人下河的风采给迷住了,她小小地“哇”了一声,一双亮晶晶地眼睛紧紧盯着江秋娘,心中满是崇拜。
奶是家里最厉害的人,打起人来可疼了。
小幼娘完全没有想到,从未谋面的亲娘竟然这么厉害。
江秋娘才懒得听落水之犬乱叫,双手一拍,招呼众人回家。
他们身上的衣裳都湿着,再不回去换身干爽的,恐怕都会生病。
被赵老二抱在怀里的小幼娘一听要回家,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欢欢喜喜地给众人引路。
一家人没走多久就到了赵家院子。
从亲爹怀里挣扎下来的小幼娘忙主动上前帮他们开了门,迈着小短腿呼哧呼哧引着五人去了她住的柴房。
赵家的院子也不算小,只是几间正房都被赵老大和赵老三占走了,原本属于赵老二的那间房如今也成了孙子赵大宝的。
唯有院子旁边那间又矮又破的柴房,“大发慈悲”分给了小幼娘。
小小一间屋子里一半儿堆着干草和木柴,另一半儿则摆着一张破木床。
床上铺了一层干草,上面的铺盖单薄得不成样子。
赵老二伸手摸了摸,里面也不知填充的什么,摸起来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小幼娘完全没察觉到卧房的简陋,她一回来就跟个小大人一般,抱起屋里的柴和干草就去厨房点火烧水,还将自己的小帕子贡献了出去给他们擦脸。
她倒是想给爹娘和哥哥姐姐找几身干净的衣裳来换,但她也就身上这套是好的,她不敢去拿爷奶的衣裳。
小幼娘还记得,自己曾经踏进过爷奶的房间一次,被奶奶怀疑是要偷东西,还抓着她狠狠揍了一顿,连晚饭都不许她吃。
被狠狠饿了一顿后,小幼娘就再也不敢往爷奶的房间里跑了。
自觉没能帮到忙的小幼娘心虚不已,都不太敢看爹娘的表情。她倒腾着小短腿去了厨房,把烧好的热水一碗一碗捧到几人面前。
江秋娘和赵老二生怕她被烫到,忙伸手接过。
而赵三宝在看清装水的碗上没有洗干净的脏污时,下意识露出一丝排斥。
小幼娘毫无所觉,乐呵呵地将热水捧到了大哥哥面前:“哥哥快喝,喝了热水就不生病了!”
赵三宝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却在看见小幼娘被烫的发红的手时又默默咽了回去,最后只能伸手接过。
而赵四宝和赵五娘也没有丝毫嫌弃就接受了小幼娘的好意,两人现在手脚还发凉呢,正需要一碗热水暖暖身体。
“要多喝热水,身体才好呢,爹娘和哥哥姐姐要听话,生病可难受了。”小幼娘学着游方大夫的语气,认真叮嘱众人。
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看得赵老二心底不自觉柔软了起来,江秋娘更是把小姑娘拉到了身旁柔声问:“你叫幼娘对吗,你怎么小小年纪就会干这么多事了?”
这还是小幼娘有记忆来第一次和娘亲这么亲近,她悄悄红了脸:“我干的不多,奶说家里养我很费钱的,我要多干点儿活,要当乖孩子,不然就把我给卖了。”
说到这里,她歪了歪脑袋,有些好奇地问道:“娘,什么是卖了啊?”
这话听得江秋娘面色发黑,其余三个也忍不住看向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幼娘,眼中不自觉带上了怜悯。
赵老二又问:“幼娘,你怎么不住在咱家的房子里,住到柴房来了呢?这柴房四周都有破洞,房顶也是坏的,万一下雨吹风了怎么办?”
“奶说这就是咱家的房子,咱家穷,没有房子,这是奶好心分给我们的。房子好,不坏!下雨了我就靠在床头睡,我还在床上铺了草,很暖和的!”
似乎是害怕爹娘不满意,会再次丢下她离开这里,小幼娘拍了拍铺着干草却依旧冷硬到难以忍受的床板,极力想要证明这张陪伴了她许久的小床还是很舒服的。
江秋娘握住她的手,想将小姑娘拉回来,继续问些什么,却被手里粗糙的触感吓了一跳。
她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小姑娘软乎乎的小手上竟然长着一层薄茧,几个指头上还有深浅不一的伤痕。
明显都是长时间干活儿才留下的痕迹,但这样的痕迹出现在一个三岁小孩儿的手上,还是叫人心疼不已。
“爹和娘不是给家里寄了银子吗,为啥奶还要你干活儿?”赵老二的眉头早就紧紧皱在一起,他翻了翻脑中的记忆,十分确定他们夫妻俩每月可是将大半银钱都送回家了。
但小幼娘却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有些不明白:“没有银子,奶说我是拖油瓶吃白饭的,要乖要多干活儿才行。”
小幼娘并不在意这些,转身钻进了干草堆里,撅起小屁股在里面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被她藏进老鼠洞里的铜板。
她欢欢喜喜地举着铜板跑到夫妻俩跟前:“娘,给你钱。没有银子没关系,以后幼娘给你们挣。爹和娘能不能带着哥哥姐姐留下来,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小孩儿干净的眼睛跟宝石一样亮闪闪的,任谁被她这样全然信赖地看着,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软下来。
江秋娘刚要说些什么,外面院子的大门就被人砰一声踹开了,随之一起传来的还有赵老太刺耳的喊叫:
“幼娘!幼娘?贱皮子跑哪儿去了,快点儿给老娘烧一锅热水,没见你爷和伯伯叔叔掉水里了吗,快点烧水!”
小幼娘听着这声音下意识打个冷战,她忙把铜板塞给江秋娘,一边大声应答着一边往外走。
但江秋娘的脸色却是瞬间阴沉了下来,一把抓住小幼娘的衣领,将人拎到了自己身后:“你别动,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