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村正板着脸,不知道和余父说了什么,余风看到父亲的眉毛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白须道人甩了甩拂尘,说了几句话,余父的脸逐渐舒缓开来,甚至有些欣喜。
余风还想看,余母已经扶着他往床上走去了。
看着母亲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他叹了口气,没有再抵抗余母的动作,顺从的躺回了床上。
“娘,我有些饿了,家里还有什么吃食吗?”
“娘给你热汤,娘这就去给你热汤。”
余风难得有食欲,主动提出想吃东西,余母显得很高兴,连声应答着就往厨房走去。
等余母的身影消失了门外,余风向翠姐轻声问道:
“翠姐,刚才爹和村正爷爷在外头聊什么呢?”
翠姐年纪小,对自己的情绪还不会掩饰,她露出一个害怕的表情,摇了摇头说道:
“没聊什么,他们说的翠姐也听不太明白。”
余风捏紧手里的被子,盯着翠姐的脸看了一会。
越看他越是心痛,翠姐稚嫩的脸上不是孩童的天真,而是一抹化不开的忧愁。
“翠姐,哥哥不是一直在吃药吗?哥哥的病已经快好了,不需要你的彩礼去找城里大夫,明不明白?”
翠姐拉住余风的手,用自己的小脸贴了上去。
一股潮湿洇透了余风的手,翠姐细小的声音传出来。
“哥哥说谎,晚上我听到了,哥哥咬住竹简在被子里发抖的声音······”
翠姐抬起头,泪汪汪的看着余风:“肯定很痛吧。”
余风想了想,没有否认,回答道:
“是有点疼,但是这是药在起效果,疼完了以后就不会疼了。”
正在这时,余父满脸喜色的走进屋子,还没到跟前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风儿!你的病有办法了!”
厨房里发出哐当一声,余母顾不得手上的的草木灰,抓着余父焦急的问道:
“他爹,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那跟着村正过来的仙长你可看着了,那可是有大本事的人。”
回忆起那一派仙风道骨的道人,余母再不怀疑,双手合十激动道: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翠姐虽然懵懂,但也听懂了发生了什么,几人搂在一起又哭又笑,被围在中间的余风虽然仍旧有些担忧,但在家人的感染下,也忍不住开心起来。
晚上,余母哄着翠姐在另一头睡下了,趁着余父进来给他送药汤的时候,余风叫住了他。
“爹。”
“诶。”余父应了一声,油灯昏暗,余父脸上沟壑纵横,但他眉眼间都是笑意,不等余风问出话,他继续说道:
“这药汤就再喝两天,不日道长那里会给你送药过来,要不了多久你这头疼症就能彻底好了。”
余风接过药一饮而下,他将碗放到一边,看着余父的眼睛问道:
“爹,那道长的药也不是白给的吧,他要什么?”
余父面上闪过一丝僵硬,解释道:
“道长宅心仁厚,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身上能有什么能值得他看上的,就是可怜咱们才赐药的,这是你的好福气啊风儿。”说完便起身拿碗。
余风抓住余父拿碗的手,加重了语气:
“爹!你能瞒我一时,还能瞒我一世吗?要是你不告诉我,那药送过来我也不喝!”
“胡闹!”感受到妻子的不安的视线,余父收低了声音,说道:
“好不容易能得到道长的赐药,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
“爹!”
余风死死拽住余父的手,实际上因为常年卧榻,他的手根本没有什么力气,余父轻易就能挣开,但看着儿子苍白虚弱的脸,余父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将自己的手从余风手里抽了出来,拿着碗出去了。
“睡吧,风儿。”
余母挑灭了油灯,一家人和衣睡下了。
没得到答案,再加上剧烈的疼痛,余风怎么也睡不着,就这样睁眼躺到了天发出蒙蒙的亮光,才迷迷糊糊的眯了一小会。
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余风睁开了眼,看见那白胡子道人抱着拂尘走了进来。
“风儿,这位是江道长,道长,这是犬子。”一旁的余父介绍道。
余风看着面前这个慈眉善目的道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江道长,我身体不便,还请您见谅。”
“无需多礼。”江道长坐到床边“老道今日前来,是想来确定你的病症。”
说着他伸出手,在余风身上摸了几下,待摸到他丹田位置时,他咦了一声,然后朝着他的印堂、百汇摸去。
一旁的余母焦急的问道:
“道长,可是有什么问题?”
江道长收回手,说道:“好事!这是好事!”
待江道长详细解释,众人才明白。
余风的头痛是因为他天生识海超出常人宽阔,但身体又虚弱且一直不曾引气入体,脆弱的凡人之体无法承受这么强的神识才会一直头痛。
这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只需要先服几副汤药加强身体素质,待身体恢复到常人水平,就能引气入体,不断修炼到身体能够承受得住神识,就不会再痛了。
江道长笑眯眯的看向余风,问道:
“余家小儿,你可愿意随本道修行啊?”
余父这下懂了,心中一喜,连忙催促道:
“风儿,还不认师父?”
余风懵了,修仙练道的事情他也曾听说过一二,他从未想过那些飞天遁地的绝世本领会和他这个病秧子有关。
如今不仅能治好他的头痛病,还能入道修行,巨大的喜悦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但仅存的理智提醒着他,修行就要斩断凡尘,倘若他去入道修行了,那余父余母,还有翠姐该怎么办?
他未曾尽过一天孝,好不容易能有治好病的可能,却不侍奉父母,他做不到。
余风抬起头,看向江道长,缓缓说道:
“道长,有没有什么可以只治病,不修道的办法?”
“余家小儿,你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余风看着一旁的爹娘,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江道长眼里闪出一丝精光,拍拍余风的肩膀,说道:
“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啊。修道的事不急于一时,这样吧,我先开汤药你喝着,就算要修道,也得等你身体完全恢复再说。”
听江道长这样一说,余父余母激动得不行,当即就跪下来对着他磕头。
“谢谢江道长!谢谢江道长!你是我们家风儿的再生父母,谢谢您······谢谢···”
“呵呵呵呵。”江道长笑呵呵的一下一下的摸着怀里的拂尘。
没过几天,就有汤药送过来,据说是江道长的道童亲自熬煮的,余风只需要每日按时服药就行了。
服了那药,他终日都昏昏沉沉的,能离开床榻的时间更少了。
余母告诉余风,江道长说了,这都是正常现象。
余风确实感受到头痛的症状的减轻,而且身体也一日比一日有力气,他便放下心来,安心修养。
这天,喝完药,余风又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面,脚下的触觉是软绵绵的,在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
睡梦中的余风在仔细分辨那声音的来源,床榻上的他皱着眉毛,手脚不时抽动着。
那黑漆漆的房间好像无限大,他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逐渐的,那声音变大了,变得越来越清晰。
终于,余风听清了。
“好疼啊!哥哥!我好疼!”
那声音分明就是翠姐,她哭喊着,似乎在遭受很痛苦的事情。
余风连忙朝着声音的位置跑去,到了声音最大的地方,他四处张望,但他眼前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他焦急的大喊:
“翠姐!你在哪?!!”
回应他的只有女孩尖细的痛呼和哭声。
“疼!我好疼!哥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