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人选

一连两周的阴雨绵绵,把秋的天高气爽逐渐冲洗干净,京城的秋,逐渐被冷冽的严冬取而代之。

不似秋雨的清新,这场雨裹挟着无尽的湿冷向人们袭来,它好像在通知京城的人们——秋天已经逝去,难熬的寒冬已经到来。

两周前的边关急报,给予皇帝和文武百官们以深深地震撼,几乎没有人不为长孙鸿老将军尽忠报国的信念所折服。

可即便再为长孙鸿老将军的精神所动容,皇帝和朝臣此时也不得不考虑,到底要任用谁?去接管长孙鸿老将军的北关军,替大栎抵御北螨。

接管北关军的人选必须尽快选定,否则等长孙老将军病逝,边关无主将,北关军必然大乱。

可是,选谁去呢?

由皇帝来挑选北关军的下一任主将,无疑是姜毅嘏把北关军和长孙家分开的好机会。

这个卸长孙家兵权的机会,他已经等了几十年。如果错过了这次,姜毅嘏不知道还自己能不能等来下一个几十年。

比起派遣与长孙家无关的人要如何服众,现在更让姜毅嘏头痛的是——他无人可派。

这些年来,由姜毅嘏亲自培养出,可堪大用、还和长孙家的势力没有任何牵扯的人,也就是一个宥昀。

虽然姜毅嘏还培养、提拔了别的没有根基的武将,但是他们现在还都不成气候,担待不起驻守北关的大任,也收服不了北关军的军心。

真正有能力镇守北关,功绩和威望也能压得住北关军的,也就只有宥昀了。无论姜毅嘏怎么想,都觉得宥昀才是担任北关主将、接手北关军的最佳人选。

可是宥昀,他现在正在讨伐康翼王。如何能再被派往边关?如果把宥昀召回,把他派往边关,又有谁?能让姜毅嘏安心地派他去讨伐康翼王呢?

偌大的朝堂,上百名武将,身为万人之上,俯视众生的皇帝,竟然陷落到了无人可用的境地。

就像是一笔烂账,是越算越头疼。武将的名册被姜毅嘏翻了合,合了翻,名册的边因为过多的翻阅都隐隐发毛,姜毅嘏却始终都找不出第二个宥昀。

事到如今,姜毅嘏算是明白了长孙鸿的真心。

可长孙鸿不会造反,是精忠报国之人,并不代表长孙家的其他人都和长孙鸿一样恪尽职守,不会生出谋逆的心思。

如果任用了长孙家的人,则内心难安。如果想任用与长孙家无关的人,却无人可派。

皇帝的忧愁好似那不停落下的雨点,没有尽头。

两个星期的时间仿佛转瞬即逝,皇帝还没有理出一点头绪,时间却已经迫在眉睫。

信息的延迟,让皇帝不敢确定,长孙鸿是否在两个周前他们刚得知边关急报时便已经病逝,也不敢确定边关是否已然乱成一锅粥。

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帅。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派遣新的将军接管边关,已经不能再拖了。

皇帝不是没有想过,从北关军现有的副将里选出一人,接管北关军。

可比起从京城派去的人,把一直驻守在北关,和北关军同吃同住,在军中威望甚高的副将提为主将,会让皇帝更加的寝食难安。

一连数日,早朝的议题始终围绕着“应该派谁担任北关主将”。

也有不少武将自荐,但不是碌碌无为之辈,就是会让姜毅嘏忧心忡忡的人。

姜毅嘏想来想去,倒是有一个人较为合适——长孙虔(qián)。

长孙虔是长孙皇后嫡亲的哥哥,也是大栎的国舅。为人坦荡稳重,极擅阵地战。带领北关军这种重甲兵镇守北关,正是他擅长的领域。

如果他不是长孙家的人,姜毅嘏一定会义无反顾的派他担任北关军的主将。事情坏就坏在,长孙虔不但姓长孙,还是长孙一族的嫡系子孙。

姜毅嘏从秋天忧虑到了冬天,直到连绵不绝的细雨都停了,他还是迟迟拿不定主意。

姜毅嘏独自坐在静的可怕的御书房里,面色沉重。

看着面前一封封催促自己早下决断的折子,姜毅嘏只觉得有一堆剪不开,理还乱的乱麻萦绕在自己眼前。

深深呼出一口气,姜毅嘏自己劝着自己——除了长孙虔,现在没有谁能再堪当此任,自己是想派也得派他,不想派也得派他。

现在比起长孙虔是否和长孙鸿一样精忠报国,更重要的是边关不能乱。

如果在康翼王之乱还未平定时,北境失守,只怕大栎真是要四分五裂……

中年的皇帝双手颤抖的拿出那封早已拟好的圣旨,那封圣旨只待传国玉玺的落印,便正式生效。

姜毅嘏拿起案上的玉玺,印了印泥,向那封圣旨上盖去。只是在玉玺即将触碰到蚕丝布时,突然停住不动了。

姜毅嘏从来不知道,一厘米的距离原来有这么远。远到他手中的玉玺,怎么也盖不到书写圣旨的蚕丝布上。

在姜毅嘏、玉玺、圣旨正僵持不下时,大太监福禄海在外禀报道:“启禀皇上~二皇子求见。”

“璟儿?”姜毅嘏奇怪道。“他来干什么?”

“是姜璟殿下。”福禄海隔着殿门,在殿外向姜毅嘏回禀道:“二殿下说有急事求见。”

姜毅嘏低头看了看因为姜璟的求见,已经彻底离开圣旨上方的玉玺,微微叹了口气,冲福禄海说道:“让他进来吧。”

随着姜毅嘏的声音落下,殿门被缓缓打开,二皇子姜璟走了进来。

姜璟与大公主姜桦同为郑妃所出,今年23岁。虽然和太子姜渊同岁,但因为比姜渊晚出生了几天,故为二皇子。

姜璟比姜渊要高一些,眉眼也比姜渊要更加柔和,气质也显得人畜无害,没有什么攻击力。浑身散发出无争无抢的超然气息,活像一尊悲天悯人的神像。

他穿的也淡雅,一袭月白长袍,配上一支玉竹簪。

长袍寡淡,上面连些刺绣也不曾有,只用些暗纹稍作点缀,但那看似平平无奇的长袍,是用蚕丝所制,即便他穿的厚重,也没有显出一丝笨重的感觉,反而衬得他飘飘然似天神下凡。

玉竹翠绿透亮,没有一丝杂质,是用上好的翡翠所制成。

姜璟跪拜行礼,却不显一丝窘态,还是和刚才一样的遗世越俗。他的声音清淡,犹如圣洁的泉水。

“儿臣参见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