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鱼肠想走的念头就此打消。

她生于宁照,长于宁照,全家都在宁照扎了根,若不是陆婵逼得她退无可退她哪里肯走?

再说走了就能安生么?不过是垂死挣扎。

如今有了道人这话,鱼肠愿付出一切去换留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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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肠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必定水深火热,需时时提高警惕以防万一。

没想到道人既不拦着小童去先生家念书,也不拦着两位正被通缉的小丫头出门买菜,更时不时怂恿鱼肠去郊外踏青,甚至教她骑马。

道人给鱼肠换了身城中贵女才会买的重锦,斥巨资买了金镶玉百合花冠、两对四节嵌东珠金镯和东珠编制成的软镯,就连她平日爱盘在手中玩的菩提串也给鱼肠安排了两串,颜色一深一浅。

系统:‘……感觉宿主在跟鱼肠小可爱玩换装游戏。’

楚纤:‘唔。’

系统:‘衣柜都要放不下了喂!皇后给您的钱也不能这么花呀!’

楚纤:‘有理。’

然后她开始给鱼肠买宅院。

系统一口血吐了出去。

鱼肠起先诚惶诚恐,膝一弯就要跪在地上——

“我与人打了个赌,半月内花掉一颗夜明珠。”道人转着伞柄,带起鱼肠听惯的叮叮声,“若不成,她砍我头,若成了,她给我一盒夜明珠。”

能开这样的赌局,想必对方又富又贵,不是常人能抗衡的存在。

“我整个人已挂满了饰品,再多多不成了,只好辛苦你帮我分担些——”

道人余光一瞥,瞥见刚下学的小童,袖子一摆、手一捞,一把抓住小童笑道:“昨日送你的小玉扣收好没有?没收好要罚你再收我两枚小玉扣。”

“……收好了收好了!你别给我塞钱了!”小童不断在她手里挣扎,小脸郁闷,“再塞我父亲都不让我进屋了!”

道人:“那正好,你去我新买的宅——”

小童尖叫一声,强行打断道人的话,又趁道人短暂愣怔间拔腿就跑,跑到院门口一回头,冲鱼肠嚷嚷:“表姐你也快跑呀!她又要撒钱啦!”

鱼肠:“……”

小童喊完就跑没影,一步不敢耽误,就怕道人运起轻功追上来往他荷包丢金子。

院子重新安静下来,银刀也不转了。

鱼肠抿抿唇,小声:“大人没事吧?他,他……”她声音虽小,语气却不怯懦,可见已消了对道人的隔阂。

道人长叹:“我喜欢他才给他塞金子的。”

道人有事没事就喜欢在院子里抓小孩,她身上像藏着个百宝箱,总能掏出哄小孩高兴的东西。

思及此,鱼肠盛满担忧的眸子不由荡出几分松快的温柔来,低头去看道人满满当当的腰饰,浅浅地笑了下。

垂着的双鱼木牌挂在那是有些不伦不类,鱼肠每看一回都忍不住与道人多说两句话。

她从前也穿过好的,多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轻佻薄纱,行走间衣袂纷飞、缥缈似仙人,专用来勾人。

如今上衣下裳典雅端正,有道人亲自为她搭配,平白多出清贵的书香气。她从不敢奢求的东西以如此轻易的手段撞进她的生命。

为了撑起这几套衣服,鱼肠曾对着镜子练习多次如何抬头看人、笑得温和得体,每日穿完衣的第一件事便是想想怎么掩盖眉梢间腻着的媚意。

在熟悉的院子里鱼肠不再低眼不敢看人,翦水秋瞳清澈敞亮地抬起——

模样虽与贵妃相仿,但那股哀而艳的气息在她身上逐渐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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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

陆婵带人围了小院。

当下属押着衣着素净、表情从容的女子推到跟前时,陆婵以为他们领错了人。

“……这不是你的衣服。”

白衣女官疾步上前,猛地出手拽住鱼肠领口将她拉近。

众目睽睽下,鱼肠白.皙修长的脖颈就这样露出一大片,金贵布料承受不住陆婵手劲,当即发出丝帛破裂的声响。

白衣女官不怒自威,面部似是冻僵了般不知如何正常表达出愤怒情绪dash;dash;显得有些狰狞了。

她眼神凶狠,掌心一寸寸收力。

下属们感觉自己比这位可怜的lsquo;犯人rsquo;好不了多少。

他们十分清楚陆大人与逃犯的关系,若她不小心当场撕.破她的衣裳,转头怪他们长了眼睛乱看乱瞟hellip;hellip;这哪里说理去?

陆婵冷冷盯着看似温和顺从的鱼肠,只觉心中的火不消反增,找到她比不找到她还可恨。

白衣女官眼神越来越恐怖,在即将触碰临界点之前,狠狠将她往墙上一推,大步进了院子。

无论是树下歪着的躺椅还是泥地里干巴巴的泥人,一个接一个报复着刺痛了她的眼。

好一个平凡温馨、你种花来我看书的院子啊。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dash;dash;自遇到鱼肠后,她从未让她离开自己这么久,更别说与另外的谁同吃同住,好成一家人。

下属们有些瑟缩地望着站在院中足有一刻钟不动的白衣女官,正在一个亲信试图上前劝说时,女官蓦地转身,只留下简短二字:

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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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略有薄茧手被腰带绑在一块摁在头顶,精细柔软的衣衫被一层层褪下,显出消瘦偏白的身体。

鱼肠始终闭着眼不愿看身上人,唇咬得血迹斑斑,又被另一人的呼吸一点点卷走。

“你那些衣服,都是她亲手挑的?”

声音因情.欲有些沙哑,却不难听出其中浓浓的掌控欲:“也是她亲手给你穿上的?”

正是陆婵为调弄鱼肠做过好多次类似的事,她总也止不住脑中幻想,想象在她看不见的房间那个该死的道人如何轻薄鱼肠,用几套破衣服收揽鱼肠的忠心……

她的忠心,也变得这样不值钱了么?!

白衣女官时常冰冷嘲讽的眼中烧出扭曲而丑陋的阴影,妒意如疯长的藤蔓爬满她的躯壳,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接替她的理智,操控她的一举一动。

提到道人,身下人睫羽颤颤着睁开眼,水眸脆弱而美丽:“楚、楚小姐她……”

“你还敢提她?!”

陆婵恨得用手掐住她的脖颈,眼中红血丝格外可怖:“你以为我——娘娘会让她活着?!她来就是送死,送死你懂吗?你还敢惦记着她,我有的是办法让她死无全……”

她不说道人下落,鱼肠便也没有与她交谈的心情,继续闭眼装死,只偶尔忍不住了从唇缝里泄出一两声幼猫似的口申口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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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鱼肠推开毒发昏厥的女人下床。

她弯腰一点点捡起破烂不堪的布,抱在怀中沉默片刻。然后熟稔拐去大衣柜前,挑了陆婵的衣物穿上。

留了一条破布条子放进荷包,鱼肠又从梳妆台下的暗格中掏出一把雪白双刀,在腕上绑严实,再用袖子遮盖。

大人临走前给她一枚黑色药丸,说是在陆婵鼻子下捏碎便可造成陆婵毒发。虽不致死,但至少三日不能下床活动。

大人良善,没有问她如果捏碎后会置人于死地她会怎么办,可她想了一路,在捏碎那刻望见陆婵被背叛后的愤怒与刺痛,她想起的不是陆婵七窍流血的凄惨,而是大人在小院中捉小童的画面。

她发现自己不期待也不畏惧陆婵的死亡,她更想捡起地上这堆破布,回去看能不能缝到一块当枕巾。

“……你,敢……走。”

鱼肠手碰上门时,身后传来沙哑至极的声音,几乎听不清字音。

回应她的是没有丝毫停顿的开门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