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蹲在门口委屈,单薄身影缩成小小一团,毛茸茸的耳朵、尾巴统统收了回去,像是没了那人便也没了它们存在的意义。
离得近了,还能听见一些细碎泣音,她呜呜咽咽小声哭着,眼泪在地里砸出两个小坑。
守夜宫女认识她,犹豫片刻,提着食盒过去。
哭得这样伤心,分两块糕点给她又怎样呢?
宫女曾受过国师恩惠,此时虽顾忌半妖不祥,但更想报恩,鼓足勇气抬腿过去——
不妨那瘦小可怜的小女子一抬头,白.皙柔弱的脖颈上顶着的不是记忆中熟悉的人脸,而是一张阴冷凶恶的狐狸脸!
金澄澄的兽瞳直勾勾盯住宫女,尖嘴几乎要戳到宫女脸上!
“啊!”
宫女只叫了一声,白眼一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妖狐嬉笑着变回人脸,绕着宫女转了圈,手指玩笑般在宫女鼻下一划,颇有些遗憾:“没死呐?哼,真没意思。”
散在地上的糕点早已被妖狐的鞋底踩得稀烂,看不出先前精致可口的模样。
-
端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国师静静望着闭合已久的殿门,神色淡漠,一旁炙热的烛台根本映不暖她半分。
她微微敛眸,往日带着温和笑意的眉眼就此添上几分看不透的疏离清冷,整个人都有些不真切感。
“看够了么。”
从鹤袍中伸来的手直直往那两双虚弱得无法动弹的腿上去,却见轮椅轻轻一偏,恰好避开女人的触摸。
皇后掀起眼皮,眼眸阴沉,连带殿内爬着的各色毒蛇也发出更有威胁意味的嘶鸣。
烛火通明的寝宫顺势一暗,蜡烛熄了十几支,只里间近床的那堆仍亮着光。
殿内好似冷了些。
女人高挑的身子一半隐没在黑暗中,地上蜿蜒曲折的黑影不断发出‘嘶嘶嘶’的警告声,一眨眼便能爬近好一段路,神出鬼没又存在感极强。
在这样逼仄恐怖的场景中,那人竟敢点头说:“看够了。”
她感受到有东西爬上了轮椅,垂着的衣摆传来阵阵拉扯感,搭在扶手上的手被一种极致的幽冷慢慢包围。
它们细长软滑的身体在能触碰到她的任何地方游走,却一点也没有伤害到她,完美遵从了主人命令。
“娘娘。”
在巫蛇缠住她脖子想把扁平的脑袋贴到她唇上时,国师咳了两声,无奈将它扯远了些:“请收回它们。”
“它们喜欢阿月,能替我多碰碰,多好呢?”皇后似笑非笑。
蛇身柔软,轻易绕过国师挡在中间的两根手指从下方探出来,继续去碰她的唇。
同时另几条蛇稍稍收紧身体,圈着她余下的手与腿几乎把她固定在轮椅。
国师:“。”
国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
听见她的自称,鹤袍女子淡笑着靠近
,那巫蛇也随之停住脑袋,蛇信子吐出的长度正好卡在即将触碰到国师唇瓣前。
“这么说,阿月是很喜欢我碰了?”
系统:‘接下来的剧情是不是该回避了?!’
楚纤:‘……倒也不必?’
系统:‘呜呜呜宿主宝宝又要被欺负惹!’
楚纤:‘。’
系统:‘我一点也不亢奋!嘿嘿嘿!’
被这样多的‘怪物’缠着,白衣国师面上仍没多少波澜。
眸光清明注视着眼前满满恶意的女人,深知对方就等着她说出某句话的她并不着急‘自救’,勾住蛇身的手慢慢松开,朝着昏暗中那张脸摸去。
女人眼珠微转,跟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动着。
——就在抚上脸颊的前一秒,那只手却如同脱力般迅速坠了下去,巫蛇受惊爬到她肩膀处,蛇身蜷缩。
皇后一把攥住她的腕,逼她张开五指,掌心更好地贴到自己脸上。
与此同时,混着丝丝满足的气息自微张的唇瓣中吐露出,宽大袖摆里伸出的另一只手轻轻压在国师手背,尖锐到能伤人的指甲却极轻柔地蹭弄她的肢体,勾起点点痒意。
“那只妖狐爱黏着你,怕不止是血吧。”皇后轻叹着,“阿月这身子,不抱的确可惜了。”
这只手修长有力,曾拉弓射敌,一击必中,亦能执长剑,于乐声中舞出一段悠扬剑韵。
这会被迫做出亲昵暧昧的姿态,宛若清影似寒星的剑折了小半,笔直坚韧的剑身插.入花堆里,沾了满身不该有的香薰。
“……娘娘,”她气息不稳,“我冷。”
女人牵着唇,眼眸不曾从她脸上移开,手亦带着她的手慢慢在脸上抚弄,却是一声:“不许撒娇。”
国师:。
国师实在不是个易燥易怒的性子,造人误解也只轻轻垂了下眼,脸色愈白几分。
正当皇后欲说些更过分的话、好让这人反应更有趣时,被她制住的两只手忽而微微收拢——白衣国师侧过脸,这几下闷在嗓子里的咳嗽竟让这人嘴角溢出点点血丝。
皇后瞳孔微缩,笑意凝滞。
“娘娘,不……”
国师还未说完,已被勾着腿弯轻松抱起,双手僵硬片刻,最终不得不搭在那片厚重又华美的刺绣上。
“你最好不是故意咬舌吓我。”鹤袍女子乜她一眼,“否则我会生气的,阿月。”
国师唇线抿直了,不言不语。
……被拆穿了。
-
自国师身上掉下来的蛇们个个支起半边身看着那边。
晃在半空的白衣是这殿内唯一一抹亮色,庄严沉闷的黑色鹤袍不松不紧将其笼罩着,好似白衣一有逃窜的心思,便能顷刻圈住。
从轮椅到床的十几步路,皇后走得四平八稳,丝毫没因怀中抱了个人就有所影响。
走到床边,皇后并不急着松手。她反而以抱人的姿势站定不动,低眼去
看怀中国师。
“……”
她看见这片比常人略淡些许的睫羽细细颤抖,感受着肩上有缕缕布料牵动感,暗色瞳眸总算窥见点光亮。
就在她要低下头做些什么时,国师收紧的臂弯带得她上半身一偏,不得不错开成了类似交颈的模样。
“……娘娘,”这人有气无力地叹着,“别玩臣了。”
骤然贴近的冰凉仿佛想唤醒别的东西,殊不知这句话非但没能消减女人心中翻涌起的阴暗,反而愈激愈深。
放到床上后,皇后弯下的腰却迟迟没有直起。她一根手指挑起国师下巴,探究的目光在国师脸上搜寻着什么。
不等她开口,国师已轻声认罪:“我,的确咬破了舌尖。”
“是么?”皇后可有可无问,“让我看看?”
国师:。
国师手腕刚动,攥住她的另一只手立马抓紧,使她无法动作。
“动?”
皇后语气着实谈不上好意,比锁定猎物的猎人温柔不了多少。
指尖轻抚着唇边那点血丝,又沿着唇角慢慢刺进去一些,像借此拨弄开她唇瓣一般——
亦是被这点存于雪白上的深红所吸引,鹤袍女子似盯痴了,徐徐靠近。
这时,一声清冷冷的“皇后娘娘”从不远处传来,皇后稍稍一停,笑容越是明艳:“险些把你忘了。”
白衣青年自屏风后抬腿出来,目光冷寂与皇后对视。
却是懒得松开手中的腕,女人慢慢倚在白衣国师身上,道:“戚州瘟疫,满朝文武无一人愿往,唯有裴大人高风亮节、主动请缨。”
国师静静听着,果然,下一句便是:“裴大人只一个要求,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