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殿门,扶月就吃了口凉飕飕的风。
回头去看轮椅上的人,发现沙棠早已做好准备给国师围了圈毛领。
宫灯下,那人的脸没进白软软的动物毛里,暖色光晕轻轻映着淡色眼珠,透出一种温润漂亮的色泽。
扶月小松口气,自个儿拢紧了衣服。
她走两步便忍不住蹦蹦跳跳,回头一指国师怀中露出点红毛的狐狸,眨眼笑:“这家伙怎么一点用也没有?就该在你冷的时候爬到你脖子上团起来给你取暖嘛!”
昏昏欲睡的红狐:。
系统幸灾乐祸:‘哪怕没有提示,我也能感知到目标对小公主好感度-100。’
楚纤:‘不无可能。’
兰枻夺过落墨怀中披风,嘿嘿一笑追上不肯多穿一件的小公主,仗着年长几岁又武功高强,拎小鸡一样把小公主拎到面前,强行将披风压在她单薄的小肩膀上。
扶月翻白眼:“你可真讨厌!”
兰枻嘻嘻哈哈:“大人就是要做小孩讨厌的事情。”
扶月一边嫌弃披风丑一边放慢脚步等轮椅追上,她瘪嘴:“观太子哥哥反应,今晚的事八成与他有关,只是证据不好找。希望裴大人尽力些,别不敢查。”
这番话自然是她仔细观察过太子的结果。放在从前,她哪有闲心看别人脸色?光是如何度过枯燥乏味的宴会都够她受了。
今日耳聪目明,不仅发觉刺客异样,还猜出幕后主使……扶月眼巴巴望向国师。
国师:“小殿下真是不同了,看来这些时日没有荒废学业。”
若是身后有条尾巴,扶月绝对摇得比狐狸欢快。她哼哼唧唧:“那当然!你留的作业我什么时候没完成?”
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又转到这人身上:“我总觉得裴大人跟其他大臣不一样,他似乎……嗯,干净些?和他同龄的官员要么长得没他秀气,要么穿得没他贵气,比来比去都差了一截。”
沙棠直接问:“你想他做你驸马?”
早已看穿的兰枻大笑出声。
扶月:“!”
她急得路也不好好走,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沙棠面前,道:“我要驸马干什么!那玩意还不如国师送我的两本剑谱呢!我明明是想说国师选出来的人就是跟其他凡夫俗子不一样!你懂不懂啊!”
嚷嚷完,下意识朝国师面上一瞧。
那双眼正若有所思凝视着她,带着一点点探究意味,是扶月最受不了的那种——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她‘啊呀’一声捂住两颊,哒哒哒跑到落墨身后躲着了。
沙棠面无表情‘哦’了声,停一会,还要补两个字:“不懂。”
气坏人不偿命。
清微楼没有男子,沙棠在边关就不爱与士兵搭话,只管听从国师号令。在她眼中人有三种:国师,清微楼女侍和其他人。
兰枻笑得一个劲擦眼泪:“小殿下千万别恼,沙棠心里只有大人哈哈哈哈……
”
被沙棠唯一惦念心底的幸运者:“……”
国师扶额。
见状,沙棠眉一皱?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立马蹲下来:“您哪里不适?”
兰枻耸耸肩,对小公主做了个‘我就说吧’的表情。
打打闹闹到宫门口,扶月看清前面等着的两道人影,身形一滞。
两位嬷嬷从阴影中走出来,皱纹似是风干成块的皮挂在脸上,笑与不笑都僵硬,透出一股死气。
她们冷冷淡淡瞥了小公主一眼,将小公主牵了一路的嘴角彻底打压下来。其中一位说:“请国师大人去娘娘殿内用药。”
“……药,药在哪里都可以喝呀,”扶月不死心,“你……你们端来,本公主看着国师喝,这总能放心吧?”
嬷嬷扯了下嘴角:“公主说笑了。”
扶月:“本公主没有说笑!你们现在就——”
“小殿下乖。”
扶月脸一鼓,又委屈又生气地瞪向国师。看见国师从披风里抬出来的手,她仍是一秒不敢耽误地过去,忙握住了。
“……”国师无奈,“我是让你接住这只狐狸。”
扶月:“!”
扶月耳朵烫极了,慌慌张张松开爪子,舌头差点咬到:“你你你你又没说哼!不,不是我的错,我,我不是故意的!”
气势若再足些,听起来才有威严。
收到一半,却被这人偏凉的手轻轻抓住,她笑:“握一会也是可以的,反正娘娘等得不急。”
扶月:“!”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低头不语。
小公主莫名找回场子,又被这人轻哄着主动触碰,心底那点不爽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国师往她臂弯塞狐狸的动作也没啥反应,她呆呆望着这只克制守礼绝不冒犯的手,脑子挤满混沌想法。
红狐一到扶月怀中就迅速睁开眼,极其敏锐地甩开九条尾巴,差点扇到扶月娇嫩的脸。
不需仰头,周身气息就不对。金色瞳眸中凶狠之色乍现,四肢毫不客气蹬着扶月胳膊——
这一下下实在用力得很,拼着踹断她骨头的念头去。扶月倒吸一口凉气,竟更加抱紧了狐狸。
国师轻呵:“不准伤害小殿下。”
“……”
红狐动作顿了几秒,金灿灿的狐狸眼转过来,死死盯住国师的脸。
国师:“你们护送小殿下回去,今酒放我床上,记得桌上摆一碗血。”
说罢,想摸一下狐狸脑袋,却被红狐故意避开。它转头就埋进小公主怀里,只露出个翘着的尾巴给她。
国师也不多纠缠,调转轮椅方向,同两位嬷嬷温声说:“走吧。”
红狐:。
车轮渐渐远去,扶月肩头探出张狐狸脸。
软毛都盖不住的阴冷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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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殿灯熄大半,檐下挂着的两盏六方灯在风里轻晃,纱绢制成的画屏上朦胧显出几个小
人影,昏暗鬼魅。
轮椅刚一推进殿中‰‰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身后的门立刻沉沉合拢,隔绝外界冷意。
眼前一根蜡烛也无,似是用夜色剪了块黑布将她蒙盖。
在这个时辰进皇后寝宫,又是这样的场景,国师这身白衣跳进护城河都洗不干净了。
轮椅停在门边不动,里间送出的暖意打着旋儿靠近,自她小腿兜游而上,如通了灵性一般很懂临界点在哪,贪婪又懂得自我抑制。
“不敢过来?”
一抬眸,披散长发的女人不知何时静立屏风边,面色阴晴不定地望着她。
褪下厚重凤袍,那股逼人的贵气并未消减半分,反而叫人担心看了其真实面目会不会被灭口。
皇后的确生得极为好看,眸光流转间不经意带出的狠与媚浑然天成,亦是久居高位视一切规则为无物的倨傲。
她红唇一提,美得惊心动魄,也逼得人提心吊胆,唯恐成为玫瑰之下饲养根茎的土壤。
随着这声似嗔似笑的呢喃,殿内烛火一个接着一个跳活了,照亮流光溢彩的金殿。门外的那两盏灯也不动了,静静垂挂。
——这是皇后惯常玩的小手段,约莫是跟哪位戏法大师学的,常人见了能吓断魂。
就是个眨眼的功夫,女人披着几层松散纱衣迫近眼前,弯腰弯得又软又流畅,像极了某种没骨头的软体动物。
她手中端着药碗,腕上金镯与碗沿轻撞,仿佛中断催眠的提示物,清冷冷一声,莫名刺耳。
国师:。
泛着浓香的气息慢慢吐露在脖颈,那人不怎么满足地继续凑近,与血色无异的唇瓣似有若无贴了几下苍白肤色,带起阵阵凉意。
国师稍稍往后靠,却被那只手摁住了肩膀,再也后退不得。
“……”国师终于对上那双酝酿着风暴的眼,里头没有一丝笑意,冷得触目惊心。
系统:‘我我我我先撤了!哈哈哈!保重啊宿主宝宝!’
“喝呀,”皇后眼眸微动,转到淡色唇瓣上,“敢吃扶月夹的东西,不敢喝我的药了?”
深色药水中有什么在缓缓动着,比前几次起伏大得多,显然皇后是懒得装了。
今晚的宫宴,楚纤必不可能同皇后坐在一处。她很了解皇后,知道只要她敢过去,皇后就敢当着众人面对她做些底线之外的举动。
更不说她怀中对皇后十分警惕的红狐。
楚纤也知道皇后给自己喝的药里下了别的……比如蛊虫。
这种蛊虫能让人的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哪怕血流干了也能站起来,只要操纵者不死,她也死不了。
子母蛊。
楚纤找到的古籍上说这种蛊明明种一只就能达到效果,但不知为何皇后每次给她喝的药都有一小只虫。
或许与她药人身体有关?蛊虫无法爬到她心口,半途就被她的特殊体质杀死了?
“……”国师没动。
森寒黏腻的目光胶着在她唇瓣,似是想用某种法子撬开,贴上去肆意吸.吮其中气息。但皇后连靠近都克制着,压在楚纤肩上的手也并未深入半分,甚至摩挲都没有。
两人以一种在外人看来绝对亲密暧昧的姿势僵持着,直到碗中的小虫忍不住地爬出来,拖着一道深色水痕爬到皇后指甲上。
楚纤:。
这虫比古籍上绘制的大几倍,想必是皇后新培养的……蛊王?怪不得动起来水纹颤颤,那样明显。
“啧,”皇后不耐地捏住她下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