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本王克她?

u0019满场哗然!甚至不少大臣惊得站起!

警惕的注视那坐在椅子上,枯瘦得空荡的老人!无论外表多赢弱不堪,前朝太子的身份都足以让人重视!

人分三六九等,皇室血脉就是尊贵的象征,沾亲带故的皇室宗亲都会自愿有人追随!

当然,基于前朝是外族,且已覆灭了五十年有余,当年之人都已老,在大夏境内是难成势的。

但前朝近百年的时光中,中原民族代代相传,可从未断绝过光复本族王朝的念想!

推己及人,若是末太子回到北方草原,谁知道会不会有心念前朝盛景的旧部拥戴,从而威胁大夏安宁?!

皇帝端坐于高台,依然是举重若轻,只是一双眼瞥着面无表情的褚时钰,这惊喜是够惊的。

至于喜…在大夏皇宫里,这末太子就注定是砧板上的肉,料理好了,说不定会有莫大好处。

千般谋虑隐在爬了细纹的瑞凤眼中,皇帝决定还是先让褚时钰把戏唱完,顺着常理,他面露认真之色。

“兹事体大,老道你虽应下前朝末太子之名,但朕还需确认一番,你可否证明己身?”

闻言,老道士恍惚出神,却是汤藏先满眼仇视的急切开口:“前朝皇族子弟,满三岁便会在背上纹牛头图腾!幼时憨态,壮时犄角随肩胛拉长,呈怒然之势!”

他急切说着,就已快步上前,伸手要去扒老人的道袍!

褚时钰目光一凝,却是皇帝先轻喝:“汤藏!”

汤藏顿时惊醒,他僭越了…连忙收手,退到一旁跪下,谦卑道:“陛下恕罪。”

皇帝略微撇头让他起身到旁边站着,对老道说:“前朝氏族会背纹牛头,朕亦有耳闻,但未见过,你脱去衣物,让大家见识一下吧。”

要人当众脱衣供人观看,即便是男子,也有些轻贱的意味,不过在场几乎所有人,包括褚时钰都不觉有异。

古往今来,每个朝代覆灭之后,苟活的亡国之人往往历经屈辱,历史上中原民族的朝代,受过奇耻大辱的也不在少数…这点似是而非的轻贱,属实微不足道。

皇帝这要求其实含了象征意义,你朝已灭,而今我尊你卑。

老人看过世间百态,这点轻贱不足挂齿…可比之更难堪的,是岁月无情…老人恍惚着,好似,看见了落幕了悠悠一甲子的往日余晖…

他年幼,父壮年,父亲时常在酒宴中兴致盎然,亲身下场与勇士摔跤,华服褪至腰间,肌肉隆起的背上牛头图腾尽展,豪迈奔放!当那高大威猛的体魄冲撞向对手,恍忽让人觉得,就是一头气势磅礴的公牛撞了过去!

“我…一身老皮,嶙峋不堪,可能有碍观瞻…可否移步…”

老人顿了下,但随即又笑着叹息道:如今世上有此图腾的,大约只有我一人了…随我就此埋进黄土,不若让大家勉强一观。”

松垮的道袍褪至腰间,袒露出的身体却依然是松垮的,人老时的颓态尽显,皮肤暗淡肌肉萎缩,加之老人枯瘦,众人入目的都是骨头、灰斑和褶皱…

不过比起感叹人至暮年,众人更多的是关注老人肩胛骨突起的背部!大片的青色和红色入目!

确实是一副牛角突兀的牛头图腾!即使许多人此前从未见过,也顿然觉得,这末太子的身份不是作假!

纹身又常叫刺青,多数都是青色,这副牛头的主体也是以青色勾勒,但有红色火焰纹样缭绕于两角,牛目中亦是两团烈火取代眼珠,这图腾似乎有灵魂一般!这不俗的气质,自然彰显了身背此纹者的高贵!

不过最主要的是,这纹身随着老人皮肤的老化松弛而变形,犄角扭曲耷拉…在有灰斑的地方,色彩也如那洗旧的道袍般斑驳褪色,原本应该是气势汹汹的牛头,却透露出日薄西山之感。

这显然是随着人的生长,几十年自然的变化,难以作假。

“帮他转过来,朕看看。”

老人面对着皇帝,皇帝要看背后纹身,要求很自然,最近的褚时钰坐着不动,但御前侍卫上前他也未阻止。

两个侍卫将老人,连人带椅子一起掉了个方向。

任人摆布之感又多了几分…

老人的目光落在后方,自然对上牛背趴着的小孩,温和的笑着。

小秦皓回以笑容,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未成熟的价值观,以及被柳如思影响的荣辱认知,并未察觉什么耻辱感…

只是他听见极近的地方传来咯咯作响的声音…

转眼看向旁边的中年将军,他很高,此时正看着前面的景象,秦皓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发现他侧旁的手紧握成拳,骨节发白,极是用力的样子。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也觉得这人就该在煎熬忏悔中度过余生……但见他这样,秦皓心头并不舒服,伸出手拉了下将军的衣袍。

秦双宇转过头,看见孩童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对视的几息,小秦皓眼见着,他在极力调整自己的神情,紧绷的咬肌缓缓松懈,含怒的眼睛变得淡然,很快又是粗放直爽的样子。

小孩满头雾水,但知道这不是探究的时候,随即又转过头去,若无所觉的样子。

皇帝大约观看了几眼,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前朝皇族的牛头图腾似乎沦为了而今供人观赏的俗物…

“好了,说说吧,今夜来宫中为何?”一番尊卑的确立后,皇帝也不再多为难。

若是五十年前的立国之初,肯定是不会这般轻易放过的,新朝的崛起,往往要践踏前朝的尸骨!打断其骄傲的脊梁,将其贬为卑贱的存在,从而埋葬其重兴的可能!

那些刻意折辱前朝皇室的历史也是如此,没了尊严和骨气又如何成势?

不过如今大夏已经兴盛稳固,前朝已是被人渐忘的昔年旧影,腐烂的枯骨失去了被踩踏的价值。

老人又被转了回去,从恍惚中醒来,平静重复道:“贫道为纠错、报讯、道喜而来。”

“详述。”皇帝命令道。

老道着看向已复明至半的月亮,肯定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于上天,人与花鸟鱼虫无异,又怎会给人凶吉的预兆?对天狗食月做解读,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汤藏怒目而视!这是在驳斥他为庸人!然而比之更在意的,是这老道是为维护柳氏而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可不信前朝末太子能对大夏安什么好心!也就是说,这柳氏与端王相合,对大夏绝不是好事!

“哦?那依你之见,柳氏难道与钰儿相合?”

皇帝似笑非笑问,心中却是有些失望,褚时钰找来这前朝末太子,大费周章弄进宫,难道就为了给自己当说客,能和柳氏双宿双栖?

“非是相合。”老道士却是苦笑着连连摇头。

褚时钰当即冷冷直视!老道士难道也想阻他?!

“是不相合?!还是克?”汤藏忍不住出声质问。

“仅于柳氏而言,是克。”老道士叹息道。

众人顿时一怔,褚时钰“呼”的一声直接站了起来,怒斥问:“本王克她?!”

老道鹤发鸡皮,唯一双眼睛依然突兀的透彻分明,迎上年轻瑞凤眼的眼神复杂难言…

“本是如此,但阴差阳错间,天机有变,血光之灾应是免了。”

褚时钰一滞,当即想起那个梦…阴差阳错,应当指的就是秦烈寄情,若是没有这一‘差错’,柳如思会伤痕累累…确实是克……

但其他人不知其中缘由,皇帝更是不关心对柳氏而言如何,他要知道的是,对褚时钰是何影响!

“既是对柳氏不利,那便一别两宽,岂不皆大欢喜?”皇帝借此对褚时钰试探道。

褚时钰心知来龙去脉,不免还是抱怨老道!已经改了的命,何必在这宫宴上说出来!但又有些担忧,硬声问:“可还有性命之忧?”

“贫道未看见死劫,应是无虑。”

老道又是摇头叹息道:“而对于你,你本该在半年前死于劫难,得柳氏所救才避过凶灾,自此你的性命系于柳氏,川流难止,生死相依…”

褚时钰又是怔愣,顿时想起老道留给他的纸条!‘他渠借道避凶灾,川流难止入东海’,原来指的是他和柳如思的感情?和水灾无关是吗?

“你的意思是,端王殿下不能离开柳氏?”太傅皱眉出声问。

老道士点头又摇头,却是看向汤藏说:“汤道友虽是侧重于历法天象,但也应知道,生死极是难改!死劫中的一线生机何其珍贵!”

汤藏虽很少算俗世凶吉,但钦天监之职要涉略大道天机,身为监正自然知晓生死是最难改的命数,可这也是有时效的!

“于劫难中生机自然难得!可如今大劫已过,男女纠葛便是孽缘!”

孽缘?褚时钰心头给汤藏又添了一笔!

老道士连连摇头:“汤道友偏颇了,缘之一字,便是注定的因果,是上天衍化的四九,是孽是福不过是人赋予的形容。”

然而汤藏却是越发认定,这末太子就是想祸害大夏的安宁!

“天机难测!凡夫俗子又怎会知道何为天定,何为人遁的一?你要如何证明?”汤藏声色俱厉道!

却是褚时钰先嗤笑一声:“本王倒是想问问,你之前说的真是卜算出来的吗?可有证明?或者是别有用心的构陷之言?”

汤藏气滞,他心知端王是被柳夫人的亡夫寄情影响,也许寄情过于深重,端王仅凭自身难以消解,是以禀告了皇帝,希望从外部入手,帮助其找回本心。

之前上街砍杀之人撞煞何其猛烈,但哪怕被亡者意志操控,对着家人朋友也能克制自己,这说明人本身的意志会被影响、甚至压制,但不会消失!

而若是能将人控制起来,再辅以陶冶性情的良法,时间长了之后,此消彼长,活人终将战胜无根的亡者意志!

可现在看来,端王根本一丝抗拒都没有!似乎完全就当作是自己的念头一般!

“怎么,还真是胡言乱语?本王可记得钦天监律例里有一条,任职之人可以不起卦人间事,但绝不能有蒙骗之言,轻则训诫,重则革职不用!”

褚时钰原本和钦天监没有什么交集,之前的困惑会选择找汤藏,也是因为其求真务实的名声,他没想到汤藏竟然是多事之人!

汤藏痛心疾首之下,焦急辩驳:“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确实在冥冥中…”

“汤道友!天机不可明言!”

却是老道喝止汤藏说:“卜算人间便是逆天之举,言之于口更是必遭天罚!汤家能世代延续,便是有家训祖制约束,规避五弊三缺之凶险!道友请慎重!”

汤藏顿时惊醒!虽是仇视这末太子,但五弊三缺修道之人皆知…鳏寡孤独残,缺财、缺权、缺命!他不怕死、不怕残!可天罚不是凡人能左右的…他有妻子,还有儿女…

老道接着说:“汤道友应知,卜算其实就是管中窥豹之术!不过是据那一鳞半爪推演罢了,有时差之毫厘缪以千里…”

“以贫道所见,柳氏非但不是妖女,反而是开辟盛世之福女!与端王相合,便能沿大夏之盛景,千年独尊!”

这话属实夸张了,不仅是皇帝和众臣一脸莫名,就连默默旁听的本人——柳如思也是一脸讪讪,老道士不觉得这是捧杀吗?千年独尊…她怎么觉得更像妖女了!

“我是管中窥豹,你又何尝不是?何以说出这天花乱坠之言?”汤藏嗤笑着。

皇帝面无表情,内心也是腹谤,每个有志的君王都希望自己的王朝能长盛不衰,但古往今来还没有一个朝代能过千年,他所能及的也最多百年…末太子话说的好听,可就算不是口蜜腹剑,也多半是给褚时钰当说客的奉承之语。

“贫道之言确实匪夷所思,但句句为真。”

老道士却是一派郑重道:“之前说过,与汤道友侧重天象不同,贫道困于俗世红尘,便是管中窥豹,窥得多了也大约能见全貌…”

“为证明所言可信,便是贫道所来的另一件事,报讯。”

“你能报什么讯?莫不是别有用心的胡言乱语!”汤藏质疑问,接着却是一缩又站到边上低头不语。

上头的皇帝收回冷瞥他的目光,对末太子扬头道:“你且说,是否可信,朕自会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