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飞从不知道,早晨醒来发现怀里抱着一个人时,可以是这样一种让人内心充实到悸动的踏实感。嘴角的笑意,在意识到怀里抱着的小小人儿时便没有消失过。
安安静静趴在胸口的小丫头,长长的睫毛弯弯翘曲着,极轻极浅的呼吸声不仔细听都不容易察觉,孩子似的嘬着右手的大拇指。
“还真像个小孩子!”
笑着勾了勾思凡的鼻头,杜飞刚想将思凡放到床上,小丫头随即也缓缓的睁开了眼。令杜飞没想到的是,早晨刚醒来的思凡,瞳孔居然是竖状红色的。
压下心头的诧异,几乎在转瞬间,杜飞便接受了思凡这极其与众不同的人物设定。毕竟,从见面伊始,小丫头就坦白了她自己的本体是蛇的事实。
“醒啦!”
带着刚起床时的一丝丝沙哑,杜飞对着迷瞪着眼的小丫头加深嘴角的笑容,大手也习惯性的揉了揉思凡的头顶。
紧闭着的窗帘成功遮挡住了室外的阳光,杜飞按下按键,厚重的窗帘自动缓缓拉开。就在阳光洒进室内的瞬间,思凡的瞳孔也随即恢复成了正常人类的瞳孔。
“我好像丢了一样东西在这里,需要把她找回来。”
恢复了神志,思凡这才想起自己昨天从云头跌下来顺势掉入了阿修罗人界的事实。想起梦里那个一直在呼唤她的声音,思凡左思右想,却始终想不起来那会是谁?
这么多年的修炼,她几乎从来都是孤身独行,难道,是一件法器?可,她久居深山,除了用自己蜕掉的蛇皮炼化了一件护甲,并没有其他呀。而且那护甲,此刻也正穿在她的身上。
“丢了一样东西?丢了什么?”
“不知道”思凡诚实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傻瓜!不知道丢了什么,你又怎么知道自己丢了东西呢?”
“嗯,梦里的时候,有个声音一直在唤我。虽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想,也许正是因为它被丢到了阿修罗人界,所以我也跟着掉了下来。”
揉着乱糟糟的脑袋思索了再三,思凡空白的脑袋里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可那是什么呢?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是什么呢?”
杜飞原本早期的大好心情,在听到那更像是一种离别宣言的话后,渐渐低沉了下来。自己怎么已经开始忘了,她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的事实了?
咽了咽突然有些发干的喉咙,杜飞试探着问道:
“那,找到那个东西以后呢?”
“找到的话,我应该就可以离开了这里了吧但是,我总觉得,似乎还有个比那个更重要的什么,吼头疼”
看着捂着脑袋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思凡,杜飞有心想要说什么,又似乎说什么都显得苍白且无力。终究也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耸了耸肩,状似轻松道:
“快点起来洗漱,吃完饭,我也要准备去上班了。”
“上班?上班是什么?”
闻言,小丫头一个健步冲到床下,光着脚奔到杜飞身边,熟门熟路的爬到了杜飞的身上挂好。而杜飞,也早以光速习惯了思凡的亲近接触,甚至下意识的用手捧着思凡的身体,以防她万一往下掉。
“上班啊,上班就是”
就在杜飞抱着思凡正要走出房门之际,一道窈窕婀娜的身影倩生生站在了他们的面前,手里提着的袋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阿,阿飞,她是谁?”
何晴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幻想了无数次,却也只能幻想的杜飞的怀抱,此时此刻居然会被一个见都没有见过的女人牢牢地鸠占鹊巢。她更没有想到,一向不近女色,把自己活得像个出家人的杜飞,居然会堂而皇之的抱着一个女人。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和你说过我这里你不需要过来吗?”
回答何晴的,却是杜飞一惯的不耐和冰冷的疏离。眼见杜飞任由那个陌生的女孩子搂着他的脖子,腿盘着他的腰;而自己只是进入他的家,就被冷冰冰的驱离,毫无感情的放逐。何晴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无比的可笑,又无比的可悲。
理智告诉她立即离开,可心里的不甘却让她根本无法迈开离开的步伐。
“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你觉得,我有必要向你解释这些吗?”
冰冷的态度,始终如一的疏离拒绝,始终如一的不留情面。何晴知道,这是杜飞为了断绝自己那可悲的念想,不愿给自己留一分一毫可以遐想的余地。
可纵然它可悲,纵然从一开始就清楚那根本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但在所有人都无法触碰他的时候,最起码,她还能有一个足以让她做梦的泡沫温床。
可如今,那个幻想的泡沫,终究还是碎了,碎的渣都不剩。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可以?为什么其她所有人都不可以,唯独她可以?”
“何晴,我还要赶紧收拾收拾准备上班。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在这里继续放肆。现在我要求你,立刻离开。”
杜飞阴沉下来的脸色,原本是她最最害怕的。可如今,却也是她最最痛恨的。她痛恨那样的冰冷决绝只是针对她,痛恨这样疏离冷漠的杜飞只是面对她时才会那样,更痛恨,那个无论如何就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下的自己。
自己比起他怀里那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到底差在了哪里?为什么他平时连看都懒得多看自己一眼,却愿意这么纡尊降贵的抱着那个看起来都没成年的女娃娃?凭什么?
二十年的陪伴,二十年的小心翼翼,二十年的奋不顾身,到头来,难道却抵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吗?
“咦?她眼睛突然涌出来的那个水珠子是什么呀?那就是眼泪吗?”
被杜飞抱在怀里的小丫头终于开口,却是问了一个三岁小孩子都不大会问的问题。
闻言,杜飞忙将思凡的脸按进怀里,对着站在门边哭得梨花带雨的何晴下达最后驱逐令:
“何晴,看在二十年的交情上,最后一次警告你,马上离开我家。否则,你就给我直接卷铺盖走人。我从不喜欢向任何人解释任何事,你今天的不请自来以及失态,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至于我之前给的提议,仍然有效。如果你想通了,随时联系李岩,他会帮你安排好一切。”
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看不清男人此刻的表情,但何晴不用看也知道,那双眼睛里,不会有怜惜,不会有不舍,不会有任何她期盼的东西。
“我在你的眼里,就这么的不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