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有炸雷起,天道之音自天际而来。
“诸位。”
连说三遍的“诸位”,让人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地仙学府执法堂之中的谈话被迫中止。
“出去看看。”
桑榆带头朝着屋外走去,“审判,要开始了。”她道。
荆洋处的异动,被先前一众赶来观看程陌河飞升之景的修者和凡人们迅速传到灵网。
加之天道之音,一道比一道清亮,响彻云霄之言,此刻已被修仙界所有人捕获。
雷团酝酿的功夫,有窃窃私语声,自灵网上飞速扩散开来。
不仅是在荆洋,修仙界各地均有巨大的天幕落下。
万里晴空之中,突兀地降下不祥的乌云,黑压压的,直逼地面,天地几乎要连成一线,乌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刚渡过一场死劫,从上古秘境出来,死伤惨重、乌泱泱的一群人,站在荆洋海岸边,一下子被天道之音定在原地。
有人无所适从,有人问心无愧,有人悔不当初。
各地的天幕前皆站满了人。
落到地仙学府的这道天幕恰正在执法堂正门对面,挂在高高耸立的峭壁上,似从高峰飞速流下的瀑布。
一众地仙方才走出大门,便见天幕闪了闪,雷电没入天幕之中。
古朴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十兽门一众眉头皆跳了跳他们很快认出来,天幕里此时显示的地方,是素荒小岛,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
在那里,他们成功抓获了“魑”。
狄飞在急剧的慌乱之下,反而平静了下来,此刻他看着天幕上自己的身影,面部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
这是在审判谁,皆已经明了。
素荒小岛、素莲沙漠、碧擎天
十兽门在上古秘境之中走过的地方,做过的事皆一一显示在人前。
“好你个张青天。”
珈一额上青筋暴起,连客气的一声“张长老”也不唤了,直称人家大名,“我道那梼杌为何会识破我太初宗的隐匿剑阵,原是你十兽门捣的鬼。”
他身上灵力暴起,生生将拦着他的任岖和玄元子震开,“让开,我太初宗与十兽门的恩怨,就由我们自己来解决。”
他身后的太初宗残余的弟子们,皆在长老们的带领下走上前去,看着就要起一场大冲突。
任岖和玄元子一时不察,毫无防备之下,被那气劲震得后退半步。
魔羽皱着眉上前一步,挡在珈一面前,“珈一掌门你冷静点,”他没有点出珈一此时已是强弩之末的真相,“天道已经在清算了,你等着就好。”
珈一迎战梼杌才受了重伤,在净宗广场未好全便继续抗击梼杌声波,以护着门下弟子们,是伤上加伤。
再后来,所有人陷入死局,地仙学府之人在攻击城门,他也是带头加入的那一批修者之一
魔羽心里想的“强弩之末”,只怕还是高估了珈一。
此时的珈一,因着极大的愤怒而灵力暴起的那一个动作,几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现下是全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心性在强撑着。
归长老最是知晓掌门此时的情况,此时强压了怨愤,不动声色地走上前,看似是挡住自家易躁冲动的掌门,实则借此机会扶住了珈一。
“掌门,冷静。”归长老开口劝道,“十兽门做的孽定不止这一桩,且看着。”
他抬起头来,看着天边翻滚着的紫光金雷,意有所指地说着:“还有问心劫,他们定是逃不过的。”
狄飞已经抬不起头来,像是有巨石压在他的脊梁上,将他压得佝偻了身躯。
“啪嗒。”
有细小的声音响起,透明的水珠混入湿漉漉的沙面,没入翻腾而至的海水中,咸咸的。
其余人虽袖手旁观着太初宗和十兽门的恩恩怨怨,但过半数的人心里都是站在太初宗这边的。
十兽门这事做的忒阴损了些,害得太初宗损失了大半的弟子,若是问心劫下无人生存还好,若是
那可是两个门派之间不死不休的死仇。
此时还在十兽门自家领地里的那位掌门,莫说他不知道秘境一行人的行动谁也不是个傻的。
在他任掌门期间,宗门和修仙界三大门派之一太初宗结成死仇,也不知他此时可还坐得住。
至于剩下的一小半人,此时心里可对十兽门的胆量佩服得紧。
那可是上古凶兽梼杌啊!
旁人见了梼杌,逃跑都生怕来不及,他们可倒好,主动招惹,妄图将这凶兽收入麾下。
啧,胃口可真大。
若是做成了
嗯哼,可惜啊!功亏一篑,现下还要被天道清算。
雷声轰轰,昏暗的天幕中有白光骤起,将隐隐对峙的几派人圈在原地。
“这下谁也不要动了,”魔羽盯着就贴着自己脚边划过的雷电,苦笑一声,“不然,就尝尝雷电的滋味吧!”
所有人噤若寒蝉,悄悄地往后挪了挪脚步,不敢再上前半步。
这可是问心劫雷,谁敢轻易沾惹?尤其此时心中有鬼之人。
远远围观的那批修者和凡人们瞧着这架势,也不敢再有大动作,生怕天道注意到自己,也给自己来一下。
张长老叹息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灵简,一向挺直的脊背终于不堪重负,弯了下来。
灵简滑落在地,四分五裂,断口边缘被雷击过的焦黑十分醒目;“哗啦”声起,碎屑被海浪卷入荆洋,再不见一丝踪迹。
都到了这个地步,张长老竟还念着宗门事务。
说不出此时自己是什么心情,狄飞放下捂着双眼的手,红红的眼圈再度有热泪涌出。
忽而,对面传来无相山庄小老头儿的破口大骂声,夹杂着几句极脏的词。
“我小老头儿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若问心劫下你们侥幸存活,别怪我无相山庄对你们补刀。”
狄飞一怔,无相山庄遇到了何事?与他们十兽门何干?
他茫然地看向自家长老们。
张长老长叹一口气,都是冤孽啊!
他仰起头,看着“滋滋”作响的紫电,一时失神。
他错了吗?为着宗门,他不觉自己有错。
但他真的无错吗?他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