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是七八十年代,所有人出远门最好的交通工具。
火车上人来人往,除了人,鸡鸭羊什么都有可能遇到。
如果买的是硬座,去上个厕所回来,座位就会被其他人占用。
好在桃喜买的是卧铺,不像硬座那么拥挤,要舒适很多。
她躺在床上盘算着之后的生活。
结婚时,乐鸣爷爷奶奶和爸妈都给了钱,再加上桃喜从孙家人那儿得来的赔偿和救汪母得到的两百,还有卖自行车的一百多块。
除去花掉的,她手里还有四千六百三十二块。
现在一个工人,一年干到头,也就三四百块,桃喜手里的几千块算得上是巨款。
她算得上是小富婆了,暂时不用为钱操心。
算算时间,现在离全国开放高考还有一年左右,离改革开放还有两年左右。
桃喜想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去参加高考,拿大学文凭。
等到改革开放,个体户能做生意的时候,再利用脑子里那些饮料配方,大展拳脚。
现在的生活变得很美好,让她充满向往。
路上火车要开几天几夜,桃喜老躺在床上也受不了。
刚开始时,她是每隔几个站下去活动一下,到后面每次到站桃喜都会下去溜达。
李婆婆却生怕丢东西,怎么劝说都不愿意下火车。
桃喜提议两人轮流下去透气,可李婆婆怕自己走丢不敢。
老人家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别说这个年代了,就是几十年后,火车上有可能会有小偷。
只是桃喜把钱什么的都揣在了身上,装进了贴身缝的衣兜里,其余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她倒也没那么担心。
坐了两天的火车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第三天的时候,桃喜从站台上透气回来,就看到自己所在的那截车厢里堵满了人。
她站在人群后,就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在骂:
“什么叫你买的位置?现在什么年代了,讲究人人平等,你有钱你就了不起呀?”
“你有钱就可以占着位置不让啊?”
“你这老太婆还想搞资本主义?还想搞特殊?”
“打倒你这个丧良心的地主婆!”
“大家伙说对不对?”
“对!凭什么老太婆有钱搞特殊?”
“我们大家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他们还能在床上躺着享福,这不公平!”
“不公平,就是不公平!”
“打倒资本主义!”
“打倒地主婆!”
“打倒特权阶级!”
……
这些人群情激愤,像打鸡血似的喊起了口号。
随后他们就开始乱成一团打杂。
桃喜只觉脑仁疼。
她不过是去车下透了口气,怎么车厢里就闹成这样了?
遇到这种事儿,桃喜可不想管。
她尽可能地想离车厢远一些,忽然听到有人在哭。
“你们别砸我东西,别抢!别抢!”
“我是个穷人!不是特权阶级!”
“呜呜!”
这是李婆婆的声音。
桃喜顿住脚步。
李婆婆老实巴交,身上穿的衣服也全是布,所以她根本没想到这些人说的是李婆婆。
“住手!”
“你们都住手!”
桃喜接连喊了两声,可根本没人听。
于是她干脆使出力气,把挡在面前的人全部抓着丢开。
就这么,桃喜凭着蛮力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路,走到了闹得最凶的人群中央。
只见地上全是狼藉,卧铺车厢所有人的行李都被丢了出来。
李婆婆背篓里的东西撒了一地,什么坛子、罐子都被打得稀碎,连汤带水的咸菜、酱菜也被糟蹋了。
桃喜都来不及心疼东西。
她在一名穿着绿色军装,戴红袖章的女子脚下,找到了李婆婆。
李婆婆跪着,而那人的脚就放在李婆婆的肩膀上。
桃喜看得火冒三丈,直接上去一把将那女子推开老远,再将李婆婆扶起来。
“没事儿吧婆婆?”
李婆婆摇摇头:
“我没事儿,是我老了没用,你别管我,别连累了你。”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有些东西比猛虎还可怕,根本沾不得。
李婆婆说完就要把桃喜推出人群:
“我跟这小姑娘不认识,我们没有关系,你们有什么冲我这个老婆子来,不要为难她。”
李婆婆急于想跟桃喜撇清关系,可刚刚被推开的穿绿军装戴红袖章的女子不干了。
她可不管两人有没有关系,桃喜动手推她这仇,戴红袖章的女子不可能不报。
她上前一把揪住桃喜,顿时怒目圆睁:
“你敢维护特权阶级,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你这种走狗也应该被打倒!”
这女子威风凛凛地一喊口号,立马有七八名同样穿绿军装,戴红红袖章的男女,涌上来想要抓桃喜。
桃喜把李婆婆挡在身后,挽起袖子。
她双脚分开,踩了八字步,稳住下盘。
对方来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桃喜抓住胳膊甩出去。
原本拥挤在车厢的人群,怕被砸到,纷纷退让开来。
有几名被丢了行李的卧铺乘客,甚至暗戳戳地装作不经意间踩上,被丢到自己面前那些戴红袖章人的手脚。
这些戴红袖章的人不仅被摔得七荤八素,还被踩得嗷嗷直叫。
他们几人,平时走哪里都没人敢顶撞,走到哪里都是他们揍人,没有别人揍他们的。
桃喜这一动手,把这些戴红袖章的人,全都打懵了!
他们几人都被打得这么惨,其他闹事的人见状也都没敢吭声。
刚才踩李婆婆的那个女子最是机灵,她见打不过赶忙起身寻找列车员。
车厢里闹成这样,列车员早就来了。
只是这些戴红袖章的人闹得太厉害,他们自己闹不算,还起哄怂恿了无座和硬座的乘客来抢占卧铺车厢。
戴红袖章的只有十几人,可是无座和硬座的乘客就特别多,他们不仅是在抢位置闹事,还喊出了打倒特权阶级的口号,列车员根本不敢管。
因此列车员就在旁边看着,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
踩李婆婆的那名女子,拉住列车员:“这里有暴徒打人,你们还不管?”
“你说谁是暴徒?”桃喜犀利的眼神,看向那名女子。
这女子不由摸着摔疼的手臂,往列车员身后躲了躲:
“你维护特权阶级,还打人,你不是暴徒谁是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