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切都备好了,只等时候了。”夏刈拱手道。
皇上点头,不动声色的批着奏折。
过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笔,皇上看着前方,眼睛微眯,“苏培盛,你说会按照朕想的来吗?”
“皇上是帝王,这世间所有的人和事都得按照皇上想的来才是。”苏培盛弯着腰,讨好的笑着。
皇上觉着无趣,甩了甩玉珠珠串上的穗儿,将玉珠放在桌上。
又过三日,
京郊外的一处宅院,摆好了上呈的酒菜,隆科多已经坐在桌前等着了。
太后穿着斗篷,轻轻的推开了门进去,看见已经多年未见的隆科多,露出一个笑容。
隆科多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看着太后,“多年未见,总觉得你还是那样,一点都没变。”
“你生了许多白发。”太后坐下,将几道菜移到隆科多面前,“时隔多年,不知我的手艺是否如初。”
隆科多夹起一筷子放在口中,细细品尝着,“四十一年了,成璧,你的手艺还是如此。”
多年未见,二人却相顾无言,拿起酒壶,太后替自已和隆科多倒了一杯又一杯,好像这样就能麻痹自已,待会儿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酒意渐渐上来,隆科多看着太后,想起曾经美好的过往,缓缓开口道:“那年,三月三,上巳节,太后与奴才相识......”
隆科多的话还未说完,太后的眼泪已经开始往下掉了,“当日你说,你已经打通好了关节,选秀时让我穿一身粉蓝色衣衫,因为先帝不喜欢粉蓝色,我就不会中选,然后就顺理成章嫁于你,可世事难料,我就偏偏入了选。”
太后定定的看着隆科多,是那样哀切,“隆科多,你负了我。”
隆科多嘴唇微微颤抖,无限的悲哀从心头蔓延,“是,我负了你。”
“可我没有骗你。当年,我特意问了姐姐,她说先帝最不喜粉蓝色。”隆科多的声音似乎都在颤抖,期盼着太后能信自已一句。
太后轻笑一声,有些讽刺,“那你后来为何不说?”
“不过是正好我入了宫,可以顺理成章的扶持你姐姐孝懿仁皇后在宫中的地位,若不是孝懿仁皇后无子嗣,你也断不会扶持我的子嗣。”
隆科多想去抓太后的手,却又不敢,只得拿起桌上的酒杯,又是一饮而尽,“我不能说,我更不敢说,我是个懦弱的人。孝懿仁皇后是我姐姐,你是成璧,我怕你们斗的死去活来,后来,皇上出生养在了姐姐膝下,我,更不敢说了。”
这些话似乎用尽了隆科多所有的力气,整个人佝偻着,也不敢抬头去看太后。
“那么多年来,我从先帝的德贵人一路成了德妃,最后当上了太后。这么多年来,你只当我是太后,忘了我是你自幼相识的乌雅成璧。”太后拿过隆科多的酒杯,看着里面空空如也,勾起一个笑容,眼泪顺着脸颊,滴了一滴进酒杯。
“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是成璧。”隆科多说道。
太后摇摇头,淡淡笑着:“可我如今是一国太后,你也早已妻妾成群,儿孙满堂,纵享天伦之乐。”
听到这话,隆科多不知该如何作答,无论什么样的话,再怎么解释,都显得那样苍白。
“罢了,不说这些了。”太后笑道,拿起酒壶,大拇指摩挲着酒壶上的一颗转珠,先给自已倒了一杯,轻轻滑过那颗珠子,又给隆科多倒了一杯。
隆科多因着愧疚,始终未抬头,也未看见这一幕,太后将酒杯递给隆科多。
隆科多看着太后递来的酒杯,端了过来,露出一个笑容,“成璧,这一生是我对不起你。”
随即一饮而尽,隆科多的嘴角慢慢开始渗出血,“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成璧。”
随着药效发作,隆科多倒在桌上。
“你葬送了我的一生,现在,由我断送你的一生。”
对于隆科多,太后是又爱又怨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情难相忘,一入深宫,尝遍苦楚,到今日太后的位子,和孤家寡人没有区别。
太后站起身,伸手抚过隆科多斑白的鬓边,大颗大颗的眼泪掉在隆科多脸上。
收拾好自已,朝外走去,到了今日,自已也只是太后,也只能当太后了。
夏刈飞身下来,手指往隆科多鼻下一探,抬起人就往隆科多府上去,毕竟隆科多可不能出事在皇上的别院中。
太后秘密回宫后,第二日就派人给皇上传了消息,只不过昨夜夏刈已经早就禀报了皇上。
“让皇额娘好好休息吧,等朕忙完就去看她。”皇上说道。
竹息应是离去。
竹息一走,皇上才展露笑颜,“皇额娘,你终究还是向着儿子的。”
“隆科多可醒了?”皇上问道。
“回皇上,隆科多已经醒了,左边身子瘫了。”夏刈说道。
皇上转过身去,背着手,沉声道:“舅舅老了,如今身子不好了,也该告老还乡了。”
这是皇上身为儿子,在隆科多一事上最后做的让步,也是太后愿意为了皇上去带走昔日情人性命所给的奖励。
回来后,太后就喝了一碗安神汤,可心神难安,即使有着安神汤的作用睡去,梦中太后还是不受控制的流着泪,“隆科多,你负了我。”
许久,太后才从梦中醒来,竹息端过一碗汤药,“太后,喝药吧,皇上许隆科多大人告老还乡了。”
“只不过隆科多大人左边身子瘫了。”
闻言,太后淡淡一笑,“哀家的儿子试探哀家。”
良久,是释然也是叹息,“这样也好,能留一条性命,已经是万幸。”
隆科多从自已床上醒来,睁开眼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有些不可置信,想喊人,嘴里却是含糊不清的字眼。
底下的人听见声响进来,见隆科多如此,连忙去请了大夫。听见大夫说可能治不好了,隆科多没有惊讶,一滴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隆科多心中想问,成璧,若是这条性命给你,你能原谅我吗?
答案很明显,昔日的情感掀开表面的薄纸,让人无法忽视,或许,最大的惩罚也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