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神明的故事,我们往往不能太过较真。”
“因为真正的事实可能要比想象的更为荒谬。”
……
纸鸢城,纸鸢女爵城堡门口。
此时已经是人声鼎沸,许多衣衫褴褛的人们聚集在女爵的城堡门口,秩序井然地排着长队。
她们大多面黄肌瘦,看起来似乎长期被饥饿所困扰,身上的衣服也都破破烂烂,看起来就像流浪许久的乞丐。
洛尔用兜帽遮盖住自已的面容混在排队的人群中,四周尽是饥饿的呼声。
“好饿……”
“这次该轮到我了吧,我家里还有两个小孩……”
“我三天没有吃东西了,没有人会比我更饿。”
“别吵了,你们都比不过我,我饿了足足四天!”
“你们还能说话,我姐已经饿得说不出话了!”
“饿啊,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
洛尔蹙起秀眉。
这是在排队领取食物吗?
洛尔有些困惑,他曾经在黑城见过类似的画面,那是血奴按时给领地内的人类分发食物。
对血族而言,人类的食物没有意义,所以她们会很大方的提供,以确保人们能有足够的营养供给血液,就像是喂给家禽足够的饲料一样。
人们只需要承担血税,按时供应血液,就不会饿肚子。
而纸鸢领地这些人看起来像是已经饿了很久一样,一开始洛尔还以为是这位血族女爵不愿意足额提供食物。
这就相当于又要吃家禽的肉,又不喂养饲料,哪怕是最严苛的血族都很难做出如此过分的行径。
血族自诩是领地的主人,至少不会让自已的食物饿死。
但混在队伍中听她们的对话之后,洛尔却觉得自已更加迷糊了。
这些人好像在攀比着谁更加饥饿。
而且洛尔发现,她们的眼神里并没有饥饿带来的绝望和疲乏,反而带着一种希冀的光芒。
每个人都伸长脖子朝着城堡大门的方向张望着,透露出诚挚的饥饿和渴求,等待着那位血族女爵出现。
“那,那个……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洛尔观察了好一会,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困惑,轻轻抬手碰了碰前面两位大姐。
其中一人已经快要饿晕过去了,嘴巴一张一合,双目无神的看着上方。
而另一位是她的妹妹,她的精神看起来还很好,正搀扶着已经快饿晕的姐姐,她回过头,看了看洛尔。
“你是第一次来纸鸢城吗,你多久没吃饭了?”
“……啊,有一天了吧。”
洛尔一时间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么个问题,小脑瓜停转了一下,好一会才回答道。
“才一天,那不行,你不够饿的话,纸鸢女爵肯定不会选你担任她的模特。”
“什么,模特?!”
洛尔兜帽下的表情一脸茫然,眼睛里充斥着大大的困惑,模特和血族这两个词是可以联系在一起的吗?
这个吸血鬼的画风好像跟别的不太一样……
不要说其他血族,哪怕是在她领地管辖内的人类,都觉得纸鸢女爵是一位相当特别的血族女爵。
她的领地并不收取血税,凡人可以按照自已的意愿自由往来,相应的,她也不向凡人无偿提供水和食物。
生活在领地中的人们想要生存所需的食物,则需要自已耕种作物,或者是出城寻找食物和水源,以及长途跋涉到其他血族的城池交易食物。
这并不简单,血族的领地坐落在一片巨大的沙漠上,水源匮乏,没有光照,能耕种的作物很少,可供人类食用的野兽也并不多见。
人们如果想要离开血族的城池去往其他地方,还需要冒着被沙漠中魔物攻击的风险。
但哪怕如此,依然有很多人选择留在这里,对她们来说,宁愿忍受短暂的饥饿也不愿意承担严苛的血税。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渠道可以获得食物,那就是担任这位血族女爵作画时的模特。
纸鸢女爵对人类的艺术有着无比浓厚的兴趣,尤其钟爱绘画,传闻她的城堡里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绘画作品。
而她本人,甚至曾经多次向领地内的凡人征求创作的灵感和创意。
似乎是因为自身受到猩红渴望的控制,会陷入无法抵抗的饥渴,所以这位纸鸢女爵尤为喜爱以饥饿为主题的画作。
每过十日,她就会出现在城堡门口进行挑选,她会邀请她觉得最为饥饿的一位或数位凡人担任她画作的模特。
不论是否胜任,她都会在绘画结束之后赏赐给模特们大量的食物。
传说如果纸鸢女爵画出了令她自已感觉非常满意的画作,她甚至会答应模特提出的愿望。
这个愿望包括但不限于让对方成为血族。
也因此,领地内的凡人会以十天为周期,自发性地挨饿,已期待能被对方选中——
哪怕无法实现愿望,至少也能获得大量的食物。
原来是这样……
在大概了解这位纸鸢女爵的事迹之后,洛尔也理解了为什么汉娜会说,这位血族女爵是一位对人类抱有同情的血族。
虽然她本身或许并不在意,但她懒散的管理理念和独特的兴趣爱好,反而让她领地内的人们要轻松一点。
甚至还有做模特之后实现愿望这样一个盼头。
只是有一点洛尔没搞明白,猩红渴望驱赶着每一名血族,越强大的血族越需要进食大量的血液。
这位女爵她难道不需要进食吗?
“快看,门开了!”
“来了,来了!纸鸢女爵要出来了!”
“……”
队伍的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人群沸腾起来,不少饿得有气无力的人都支棱起来,望向那扇被从里缓慢推开的城堡大门。
方才与洛尔聊天的那位大姐也振奋起来,撑起她那已经快要饿昏头的姐姐硬是往前面挤。
一时间前面人头耸动,洛尔被孤零零落在人群后面。
城堡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位有着一头银色卷发的少女走了出来。
她头上戴着一个蓝灰色的小贝壳帽,浑身穿着纯白色的,完全没有任何其他装饰的布袍。
能看见其上七零八落地沾染着各色的颜料,将纯白的布袍涂得有些花里胡哨的。
腰间系着的腰带上,则挂着一排大小型号各不相同的画笔,甚至她的右手指间还夹着一只修长的毛笔。
此时她正笑眯眯地看着城堡门口拥挤的人潮,猩红的双眸中似乎也蓄着笑意。
这幅装饰与其说是一位领地的女爵,不如说更像一位流浪的画家。
洛尔只觉得这位血族女爵身上充斥着一股满满的违和感,而对方似是也心有所感,抬了抬眼,目光越过前面汹涌的人潮。
径直投向孤零零站在远处观望的洛尔,似是透过布料的遮挡直接看到了隐藏在兜帽下的容貌。
那猩红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饥饿和渴望,只有毫不掩饰的欢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