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一事不烦二主

“小沈,为何这般说啊?难道你是看出了什么来?”老宋抹了抹嘴边的茶水,急声问道。

“宋伯,您看看这笔架的开片是不是大小都差不多啊?”

老宋将笔架拿起翻来覆去看了数十秒,点点头:“你不说我还真没发觉,这一看还真是啊,这开片怎么都差不多大小啊?”

“瓷器有纹者谓之开片,开片是瓷器釉面的一种自然开裂现象,当瓷器的胚胎与釉面膨胀系数不同时就会产生裂纹。

“还有一种开片是瓷器历经千年后也会有牛毛纹与鱼子纹,当然那就不是哥窑这种开片了。

“开片最初是无法掌握的,这种技术在哥窑烧制最初时有人说已经完全可以掌握,也有说是章家兄弟后来才掌握的。

“但是哥窑之后的瓷器开片可以人工干预是肯定的,就是在瓷器出窑前,迅速打开窑门让瓷器骤然冷却。

“因为窑内温度由巨热变成寒冷,釉面就会快速收缩,而内部的瓷胎却是因为在里面,冷却速度相比起釉面来要慢很多。

“这样内外受力不同,就会产生大的开片,再经过数道药料工序后,也可以达到与自然开片差不多的品相。

“这个笔架的开片大小一样,我想是有两种可能,第一,这是作伪者故意露出的破绽。

“第二就是这确实是烧制时出现鬼斧神工般的自然开裂,但传世哥窑开片瓷器中,却是未曾听过有开片大小差不多的。

“当然,这只是一个疑点,不能作为鉴定的最终依据。

“最重要的一点,这个瓷器是没有支钉的。”沈愈觉得口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支钉是个啥?”老宋愣了愣。

沈愈也怔住了,“支钉您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老宋摇摇头很坦诚的说。

想了想,沈愈走出会客室在博古架上取了一个汝窑天青釉葵花洗的高仿瓷,然后回到会客室对老宋讲解道:“宋伯您看,这笔洗底部的这几个小点,就是支钉留下的痕迹。”

老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详细说说。”

看了老宋的神情,沈愈心中很是高兴,宋伯玩收藏的心态简直了……,沈愈都没法形容,简直就是炉火纯青,视打眼如无物。

“精美瓷器会给人一种光洁如玉的感觉,原因就是因为带釉,若是没有上釉,瓷胎是非常粗糙的。

“而在古代时,满釉的瓷器如果直接入窑烧制,就会让瓷器粘在窑里,导致无法取下,或者取下来,底足也会损坏。”

“这是何原因啊?”老宋马上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沈愈沉默了几秒,然后组织了一下语言,希望用最简单的话将事情讲明白,“因为瓷器上挂的那层釉在窑内烧制达到一定温度后就会熔化,进而成为一种类似液态的物质,并且它还有一定的流动性。

“这么说吧,融化的釉就好似糖汁一般有粘性,等它冷却后就会粘住所接触到的所有物体。”

见老宋还不明白,沈愈又在博古架上取了俩青花小碗来,“假设这是两个马上要入窑烧制的碗,若是我们摞在一起烧,那出窑后,它就不是两个碗,而是两个粘在一起分不开的废品瓷。”

老宋恍然大悟,“小沈你说的我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碗外面的这层釉,现在看起来是不沾的,但是高温下它不仅能粘自己,也能粘别人。”

沈愈松了口气:“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宋代以前的瓷器大部分只有器身有釉,而底足大多是不挂釉的。

“这样问题就来了,瓷器底足不挂釉,就会显得整个瓷器很粗糙,看起来不美观,后来人们为了使底部也能挂釉并且不让其粘连,就发明了支烧。

“支烧,又名支钉烧,有了这种技术,当底部满釉的瓷器叠烧时就可起到对釉面很好的保护作用。

“这个方法说起来并不复杂,就是用几个土质支钉或者铁筏将瓷器上下隔开,所以用支钉支烧的瓷器,烧成后底部都会留下支钉痕迹。

“当然釉也粘支钉,但是支钉毕竟面积很小,待出窑之后,用东西敲下去就行了。

“这种烧法有说是柴窑发明的,也有说是从宋代汝窑发明的,也有说在唐代以前就有了。

“宋代皇帝喜欢追求极致,汝窑支钉痕最小,也叫芝麻钉,意思就是说好似芝麻一般大小,接近于没有。

“哥窑支钉痕普遍稍大,呈铁黑色。

“这个笔架底足满釉却是没有支钉,我觉得它不是一件哥窑传世瓷,很可能是一件现代的高仿。

“当然我只是说它不是很真,也无法断定它到底是不是赝品,您最好还是请懂行的老掌眼师傅再看看,或者您要是单纯的收藏,这个笔架已经足够完美了。”

沈愈觉得还是给老宋留个希望为好,说真的,七十多岁的年纪了,玩收藏就是个爱好,真瓷与高仿若是不卖钱只为收藏把玩,这个笔架真的足够了。

一定告诉他,您这就是个赝品,您花四十万买了个赝品,不一定是个好选择。

哪知道老宋却是叹了口气,“小沈啊,听你这么说,这就不是什么不太真了,这就是个高仿瓷啊!

“本来想着捡个大漏来着,哪知道又打眼了,看来我这散财大爷的名头是丢不掉了。”

说完,老宋自嘲的笑了笑,到也没有太多的失望。

“宋伯,您这花梨木的书箱跟这件哥窑笔架是在同一个地方买的吗?”

老宋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一个地方,都是在状元镇,但不是一家人,买箱子的是一家,买笔架的则是另外一家。”

状元镇是楚州下辖县之一关贤县的一个镇子,距离楚州距离不算近,但距离陈县很近,因为在古代出过很多文人,所以有很多老宅,去那掏老宅子的藏家很多。

那里真心卖古玩的有,但是做局的也非常多,很多时候,骗子们都是租下一套古宅,来套路那些外地来淘宝的藏家。

甚至本地的藏家也经常打眼,比如徐多福就被坑过,林西风也是在状元镇买的那个程仿风雨牧归图笔筒,也算是打眼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买这笔架时,那人死活不肯让价,我就磨着他送给我一副字画,那字画我看着还不错,很可能是古代某位名家的真迹,一事不烦二主,小沈你也帮我看看吧?”

沈愈点点头:“没问题。”

看画对沈愈来说不麻烦,只是沈愈心里却是不抱什么希望,对方明显是在做局,可能还是租的房子,哪来的什么真迹啊。

“宋伯咱们去外面看吧。”接过老宋手里的卷轴画,沈愈笑着说道。

“好!”

老宋也不客气,背着双手走出了会客室。

只是沈愈并没有马上跟着出去,因为就在刚刚,一团深蓝色如鹅卵石般大小的宝光,在画的天地杆中冒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他的右手掌心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