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暗卫闻言,俱都是一脸愧色。
槐序低下头道:“说来惭愧,原是因为林家历代主公为我们这些人着想,却不想属下们无能,反倒害了主公。”
迎春诧异地挑了挑眉头,问道:“此话怎讲?”
槐序道:“此事说来话长。”
黛玉也温声道:“你们几个且坐下,既然说来话长,那就慢慢说。”
槐序等人见迎春和黛玉的态度,心里俱是叹服。主子们越是宽和仁厚,他们这些人便越要敏捷自醒。
一时间,槐序给其它三人使了个眼色,长嬴、素节和素商便迅速散开,守住了门窗要害,槐序才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咱们林家的暗卫,自来与别人家不同。
别人家大都是找了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养着,自幼训练他们作杀手死士。但林家历代主公,宅心仁厚,不愿我们这些人出生入死却没个下场。所以,我们林家的暗卫,从祖上传下来,便俱都是林家的家臣家将。
林家先祖们不仅允我们生儿育女、繁衍子嗣,更为我们择了避世隐居之所,安置了房屋田舍,又安排了师傅教导子弟们读书习武,待一代代青壮长大成人,才由专人接应,去林府护卫历代主公。
只可惜,就在林大人去扬州的第三年,我们聚居的老营遭了天灾,山洪将合村都冲没了。
因老营多为妇孺,又疏于防范,临危逃命,人手折损了近四成,连专与林府这边联络接应的两位叔伯也为了救援我们这些小辈而葬身洪水中了。”
槐序说到这里,声音嘶哑、表情羞愧又悲切,几乎说不下去。长嬴等人的眼圈也红了。
迎春与黛玉对视一眼,心知他们几人家中定都有亲长手足遇难,便悠悠叹了一声,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给他们时间消化这些痛楚。
迎春更是心中感慨,难道是老天爷要磨砺林家,才降下如此灾厄吗?又或者是那个什么警幻仙姑搞的鬼?
槐序定了定神,用力吸了口气,才接着道:“后来,等我们整饬人手,再建老营,重新安顿下来后,因为我们当时年纪太小、学艺未成,又失去了接引人和信物凭证,便与林大人断了联系。
当时跟在林大人身边的暗卫本就不多,扬州那边危机四伏,人手折损也大,就渐渐难以支撑,害得林大人一家都陷入了危机。
再后来,林升老总管千方百计找到了我们,林大人身边的暗卫才得以慢慢补充起来。只是到底……”槐序说着说着,语气更加低沉,“只是到底,我们没有来得及护住夫人和小少爷。”
迎春越听越心惊,而黛玉更早已泪水涟涟。
眉清目秀、脸上还有一对儿酒窝,但薄唇紧抿、面容坚毅的素节上前一步,轻声劝道:“主辱臣死,两位姑娘且先节哀,哪怕粉身碎骨,属下早晚也要报仇的。”
长嬴与素商也坚定道:“属下定不负使命。”
迎春心中忽然一动,忙掏出帕子为黛玉拭泪,劝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玉儿不要难过了。我们要向前看。”
说罢,又向着槐序等人道:“老营毁于洪水,本是天灾。你们那时都还是孩子,能逃出性命已是艰难,很不必为之自责。
且你们大难不死,又奋勇精进,眼下俱是学有所成,都已经成为我林家有用之人。这是好事啊。
只希望你们忠诚勤勉、不惧危难,全心全意为我和玉儿保驾护航,就是尽了你们的本份了。我和玉儿,也必定会竭尽所能,护得你们周全。”
槐序等人闻言,愈发心情激荡,俱又跪下行了大礼,齐道:“愿为两位姑娘效死。”
迎春与黛玉连忙分头虚扶了他们几个起来。
黛玉忽又道:“虽然我跟姐姐是一体的。但是若有什么大事,你们俱要先听从姐姐调遣。”想了想,又补充道:“若真有事,我也听从姐姐调遣。”
迎春笑望着黛玉,感慨于她的爱重与信任,郑重地点了点头道:“玉儿放心,我亦定不负使命。”
黛玉也看向迎春,郑重地点了点头。
槐序等人看着迎春与黛玉两个的互动,都在心中暗暗感叹,林大人真的是养了两个好女儿。
一时间,迎春又问了几个人一些暗卫们日常起居和当差的规矩。
待听说他们手下还各有一两个师弟师妹,如今也跟着他们从林府出来,在贾府后面的巷子里找由头隐居下来,以作策应时,心中更是欢喜。
这太好了,她终于有了自已的势力了,终于能够把触角从荣国府里伸出去了。
几个人又商议了一下,迎春留下了素商,素节则跟着黛玉。槐序和长嬴本不用她们操心,自有他们潜伏的去处。
黛玉领着素节先离开,素商也跟着紫鹃下去收拾行李,迎春又叫住了槐序,跟他聊了一会儿。
……
因有暗卫护持,迎春心里有了底,便也不再怕与上官清对了。接下来的几天,她便如敬业的医者一般,正常给上官清配了药,且还去看过她一回。
上官清依然挂着一副秦可卿般妩媚可人的面容,娇娇弱弱的,对着迎春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倒是她身边那个叫宝珠的丫鬟,看向迎春时时候,眼神总有些阴恻恻的。迎春暗自留意,便叫素商给外面递个话儿,提醒方溯重点查一查这个人。
表面上看,宁荣二府里,一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这平静也仅仅持续了几天,便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
这天夜里,迎春抄写完近日里药物试验的笔记,又鼓捣了一番最新研制的药物,睡得晚了些,过了子时才收拾就寝。
也不过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还未曾睡实,便听得空旷寂静的夜里,有什么声音传来。
这声音一声连着一声,竟是在迎春心里炸开了一般。
迎春只觉心中一紧,忙从床上爬起来披衣细听,可还没等她听清楚,就见大门处“砰”地一声被推开,紧接着,绣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绣橘一直冲到迎春面前,一脸惊惶地说:“东府,响云板了,是小蓉大奶奶,小蓉大奶奶,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