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堪的额头上,也有着密密麻麻的汗珠落下,有关于陈弃的人生,都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经历。
陈堪紧闭的双眼眼角,也有着一滴干泪滴落,此刻陈堪的脸色和周奉的面色完全不同。
荧惑唤心之内,周奉的脑海中,是一片盛景,而陈国皇帝陈堪脑海中的景色,却是一片废墟残垣。
当周奉再次睁眼时,也是如梦初醒,喃喃道,“可真是一个美梦啊!可惜都是假的!”
说罢,周奉也是提起在旁的断尘剑,转身,一剑刺向了陈堪的胸膛之处。
六皇子陈安见此,也是急忙伸出镇安剑,将周奉手中布满妖力的断尘剑给打开了。
与此同时,陈堪也缓缓睁眼,当他再次望向陈弃的眼神之时,周奉却看到了许多变幻莫测的神色变化。
“狗皇帝,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你可不要给我装什么父子情深这套,我陈弃可不会上当!”
陈堪望向站在一旁的陈安,也是向六皇子陈安说道,“既然此间之事,因我而起,那便由我来终结吧。”
陈堪向自己的六儿子讨要了镇安剑,也是剑指周奉。
“七儿,既然,你的愿望是杀了父皇,那你就动手吧。”
周奉看着陈堪露出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也是不屑。
“陈堪,不要搞得你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真让人恶心,还有,七儿?这声称呼,你如今倒是肯叫了?”
周奉随即又将视线瞥向了六哥陈安。
“六哥,你的荧惑唤心那么厉害呢?竟还能让这个狗皇帝,改变主意,叫我一声儿子?六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啊?”
荧惑唤心的故事,虽然很美,但梦醒之后,他还是那个被整个陈国皇宫厌弃的七皇子陈弃。
又是思及此,周奉的身躯周围,也有着无尽紫色的妖气闪现。
他再次提着断尘剑,身形快若闪电般飞速地冲向了陈堪,断尘剑上的妖力,也被体内的妖丹催促,越发庞大。
排山倒海般的紫色妖气,也如千钧重一般的山,击向陈堪的身前。
只是短短须臾,陈堪刚从陈安手中讨来的镇安剑,便被这巨大的妖力冲击,给震飞了。
周奉见到被击倒在地上的陈堪,也是继续嘲笑陈堪。
“父皇,如今的你,竟连当年三分之一的英勇神武,都没有啊,真是可惜?父皇,我再问你一次,你,可觉得我这个儿子给你丢脸了?”
周奉不知何时,便已经冲至倒地的陈堪身前,他低头,挥动断尘剑,便是架在陈堪的脖子上,又一次质问陈堪。
剑侧最锋利的边缘之处,其上的妖力,正在一点一点的通过陈堪脖颈之处流出的血液,渗透进陈堪的体内。
这是陈弃对他这个无情父皇陈堪的折磨,妖气侵蚀,犹如万千蚂蚁啃噬,无处可逃。
“是。”陈堪几乎毫不犹豫的给出了周奉答案,陈弃说的没错,他陈堪,确实从陈弃出生开始,便厌弃他。
毕竟,陈弃,是被国师预言的大陈帝国灾星,他陈堪,又怎么会喜欢?
周奉听闻,眼神更发暗沉,随即,伸出左拳,便是狠狠的砸在了陈堪的腹部前处,更是让陈堪的嘴唇之处,鲜血涌流。
当周奉发泄几拳停下之后,陈堪再次发话。
“如今,经历荧惑唤心一遭之后,父皇才知晓,你的处境,多么不易,如今,造成其余皇子丧命的结果,我...”
陈堪沉默了半响,才终于颤颤巍巍的完整说完了此话,“我...有...罪...”
看着满目疮痍的皇宫内殿,陈堪也是苦涩地向陈弃回道。
周奉,自然也听出了陈堪语气中的苦涩,“你有罪?你睁开眼睛看看,如今的景象,岂是你一个我有罪,就能一笔勾销的?”
说罢,周奉掐向了陈堪已经受伤的脖颈,更是生气地说道。
“父皇,难道你不觉得,国师一言,说我会致使陈国覆灭,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吗?”
“如果不是你曾经的表态,让皇家所有人都觉得,我是这皇宫内可以被任何人欺辱的皇子,我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副田地呢?”
察觉到陈堪要断气之时,周奉便松开了,然后继续在陈堪的耳边对他说道。
“你,才是导致陈国覆灭最大的罪人!当你对我和母后颁下诏令之时,你的袖手旁观,就是对其他人的纵容!”
“父皇,你应该很清楚,圣旨之意,寻常人,根本无法轻易辩驳!你,才是我大陈国帝国最大的灾星!”
周奉不断用言语刺激陈堪,断尘剑上的妖气已经侵入了陈堪的体内。
在周奉对妖力的操控下,陈堪的意识也渐渐错乱,逐渐被周奉的言语迷乱心神。
陈弃知道,他的这个父皇陈堪最在意什么,陈堪无法容忍自己给陈国留下一丝一毫的污点,毕竟,他是大陈的皇帝。
如今,经历了荧惑唤心的陈堪,竟已经有些分不清自身和陈弃的人生。
那被称作灾星般的恐惧,也渐渐涌上了陈堪的心头,开始有些神经错乱。
偏偏周奉还在陈堪的耳边言语,指着几个皇子的尸体,轻声的对他这个父皇说道。
“父皇,你看,你的这些儿子,都是因为你才死的!”
“不!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陈堪再次抬头,看向那尸骨未寒的几位儿子们,只觉得心如刀绞,难受至极。
陈堪抱着顶着冠帽的脑袋,癫狂地摇头,狼狈的爬起,正准备逃离,但是周奉又一把将陈堪给扯了回来。
“父皇,别装疯卖傻了!”周奉紧紧地抓着陈堪的前襟衣领,继续质问父皇陈堪。
“你说,你要是我,想不想杀了这些人,报仇雪恨啊!”
此刻的陈堪体内,已经布满了断尘剑上流入的妖气,身体内的器官,已经尽数被损毁,早已是强弩之末。
但是周奉,便是想让他的这位父皇再撑得久一点,让他的这位父皇,也体验一番,他从前所经历的痛苦,如此,才算公平!
突然,两滴清澈的泪水,也滴落在周奉的手上,周奉低头,然后再抬头,这是父皇陈堪的泪水。
“怎么,父皇?你是因为害怕了?”周奉对眼前的陈堪,实在是没有半分父亲的感受。
但很快,周奉便发觉了不对劲,身上的妖力正在慢慢消散,就连体内的妖丹,似乎也正在消融,身上的那股强大妖力,也很快消失殆尽了。
“怎么回事?“周奉猛然抬头,突然意识到什么,视线也转向了陈安。
但是陈安脸色平静,对周奉开口道,“这是父皇的悔恨之泪,若是经历了荧惑唤心之后,能有所反思,这仙术的力量,便能彻底发挥,消融掉你的妖力。”
此时此刻的周奉,又变回了那个孱弱无比的陈弃,握在手中的断尘剑,也无力的垂下。
“你...六哥!好一个荧惑唤心。”
已经癫狂的陈堪,也再次恢复正常,望向了陈弃,开口言语,仿佛苍老了一个世纪许久。
“弃儿,你是对的,如果,我不曾因为国师一言,而颁布那道圣旨,或许,就不会导致,你有此悲凄的人生。
“也不会导致,其余皇子,丢失性命,父皇,真的...知错了...只是,希望,父皇死后,这些前尘的旧怨,你能放下吧。”
说罢,陈堪从手中的衣袍里,拿出了一个貔貅,递给了自己一直不曾待见过的七皇子陈弃。
“其实,你出生的时候,父皇,也希冀过,你的样子,只是,没有想到,如今我们父子,竟会走到这般地步。
“生死之仇,怨恨难解,这个貔貅,一直为你而留。”
“只是,父皇,一直深信国师之言,却没有想到,我颁布下的那道圣旨政令,却导致你,在这皇宫内,如履薄冰,步步难营。”
陈弃看着那个翡翠般绿意盎然的貔貅,眼神不断流转,也是讥笑。
父皇也曾希望过他,过得幸福美满吗?只是,这也太迟了!
“父皇,事到如今,你又何须装些什么父子情深?错了,就是错了!”
陈弃的心中,早就千回百转。
“你如今拿出这个,又想向我说什么呢?父皇?如今,我已没了妖力,你若是让六哥动手,我必死无疑。”
周奉也是向陈堪说道,“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往日,父皇,早该对我动手了吧?”
见陈堪拿起断尘剑,陈弃也闭上眼睛,他的内心早便是满目疮痍,来这世上,实在是太苦了,他早便想离开了,如今,只要父皇一剑,他便也解脱了。
但是那一剑,并没有向周奉中预想的那般,向他刺来。
噗的一声,陈堪拿起断尘剑,也是刺向了自己,“是我,这个大陈的皇帝做的太失败了,才导致如今的景象。”
“父皇自知,你对我的怨恨,绝不仅仅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剑,便能抵消,这一剑,就算是父皇对你的赔罪了。”
陈堪活了那么久,终于放下关于国师一言灾星的执念。
“九儿不成器,往后的大陈国,便交给六哥和你了,父皇,便也走了。”
陈弃看着终于死去的陈堪,本应该内心感到快乐的他,为何,竟会觉得有些不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