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璇给周永安打来电话的时候语气着急又紧张,像是在洗手间还是哪里,背景声很安静,她说话又轻。
“姐夫,有人找我问话,问我是怎么进来华宇工作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永安脑袋有些疼,调查组的动作未免太慢:“你据实回答。”
王子璇从未想过会审计人员找过来,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最近做的两个项目上的事情。
配合对方问完话后,王子璇许久未能缓过劲儿,总觉得最近这一个月过得有些顺风顺水。
也更担心,往后再不能过得像这个月一样。
晚上,她回到湖滨花园,在健身房看到江磊,将白天的情况告诉他。
江磊安慰她:“不用太过担心,这是上边在找李清文的麻烦,跟你无关。”
王子璇还是很紧张:“我姐跟周家怎么关系这么差?塞个人还要查,搞什么啊。”
江磊一边拉练一边说:“老太太不喜欢你表姐,正在想方设法把你表姐赶出华宇。”
王子璇皱着眉头:“好不容易跟你学习了这么多,我还想多试炼一下呢,真不想这么快就结束实习工作。”
她一副财路要断了的样子,江磊撑开褐色的眸子,微微带着笑意。
然后幽幽地问王子璇:“你前段时间请叫我的那两个项目,没有违规操作吧?”
王子璇支支吾吾道:“当……当然了,你是监察组部长,我怎么可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犯错。”
江磊笑笑。
第二天,王子璇刚一上班就被主管通知暂时停职,说需要等总行那边的事儿下定论后,才会重新评估她的去留问题。
调查组在调查王子璇的工作情况的时候,发现与李清文在自述上写的不太一致。
李清文声称只是安排王子璇在仁和支行当一个做做内勤和外联的助理,并不接触业务部分,但实际从调查来看,王子璇不但参与银行业务,甚至还是其中一个项目的牵头人。
调查结果第一时间交给老太太,老太太看着手中的调查资料和调查组给的结论,轻轻叹一口气。
放了一个月的鱼钩,终于钓上一条大鱼,那只油盐不进的猫,看到了是吃还是不吃呢?
周永安白天在黎城各支行巡视安排工作,晚上回到总行,打算就白天巡视的情况整理成报告。
正在敲打记录的时候,奶奶的电话打过来,看到屏显时,周永安犹豫了两秒,然后按下接通。
他拿起衣服外套,通知老钱将车开到华宇大门口,然后让他下车,自己开着车匆匆离开了华宇大厦。
夜幕之下,黑色的宾利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在沥青铺的大路上狂奔。
风驰电掣,不过须臾的功夫,车子在老宅门口停下来。
周永安从车上下来,一张脸比夜色还黑,步伐迈得又大又急,亮油油的尖头皮鞋,落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突然看到二哥,周瑛欢欣地冲二哥询问——二哥,你吃晚饭了吗?
周永安还是头一次无视妹妹的比划,越过她,直接去了奶奶的房间。
罗子衿看他脸色沉得比泰坦尼克号还深,说:“奶奶在二楼书房,你找她什么事儿?”
周永安转身出来,沉默,一声不吭地越过罗子衿,直接就往楼上走去。
罗子衿看情况不对,忙跟上去:“永安,你有话好好说,控制脾气。”
周永安一步几个台阶,比罗子衿先一步走进书房,门在他身后被用力地摔上。
周永安以最快的速度站在了老太太跟前,望着面前老态龙钟的瘦薄女人,她本该和蔼可亲,可偏偏盛气凌人,让人敬而远之。
“奶奶,请你告诉我,你不会那么做!”周永安像是在看一个仇人一样,眼神含着刀子。
他再也没有任何的感情留给眼前这个老太太,只有翻涌的寒气一点点地从心尖冒出来。
老太太坐在书桌后,带着老花眼镜,正在台灯下翻着一本杂志。
书房里只有奶奶和孙子两个人。
老太太的目光从手中的杂志上收起,她抬眸,淡淡地瞥着周永安:“来了。先喝口水。”
桌上摆着两个茶杯,明显另一个是为周永安准备的。
他没工夫陪老太太耍太极,单手插兜立在距离老太太两米远的位置:“直接说吧,是不是你找人做的?”
王子璇那样的傻子,以她那样的能力,刚步入职场的菜鸟,怎么可能操纵几个亿的项目。
不用想也清楚,完全是奶奶在背后翻云覆雨。
老太太递出调查组的结论:“先看看,我们再谈。”
周永安接过手,看着报告上写的文字:
【李清文利用职务便利,介绍其亲属表妹王子璇到仁和支行做为对公业务部的一员,王子璇与达尔菲信托公司内外勾结,成功蒙蔽层层审核,造成华宇仁和支行六个亿资金有无法回收风险。
李清文犯企业滥用职权罪,并涉嫌与表妹合谋牟利三十二万;王子璇犯受贿罪、职务侵占罪,事实牟利三十二万,其中十万元转入李清文的个人账户。】
周永安扔开手中的报告:“前提就不对,明明是我介绍她进的华宇!奶奶,你怎么可以做到这个份上?她好歹也做过您两年多的孙媳妇,你怎么这么可怕……”
老太太等他发泄完,才叹一口气:“那还不是你逼的,我早就说让你们离婚了,是你们不听奶奶的话,奶奶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
从始至终,她要的不过是他们乖乖离婚。
老太太说:“这些罪状,足以给那两个孩子定罪,三年,还是五年,总之少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周永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咙,让他的呼吸喘不上气,脸上通红一片。
老太太站起身子,从书桌后走出来,声音冷漠无情:“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给你三天时间,把这个婚离了。三天后,我会看情况下定论。”
佝偻的身影越过周永安,老太太拉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周永安像是一只泄了气的气球,浑身无力地耷拉着,再也挣扎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