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好了过年前几天再回黎城的吗,怎么突然提前一个月?
周永安心里琢磨着,应该是大哥的三十岁生日就要到了。
他望向身旁正在整理衣着的李清文,握起她的手。
机场接机入口,周春生夫妇和周锡祥已经到那儿,周永安和李清文匆匆赶到。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打扮简单却气质不凡的老太太缓缓步出机场大厅,她的步伐虽然略显缓慢,但每一步都走出一种从容不迫的味道。戴着老花眼镜,头发一片花白,眼神犀利,自带威严。
她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是伺候了老太太半辈子的兰姨。
老太太看到这一家子,脸上露出不悦,抿着唇,不说话,似在生闷气。
“妈,怎么没提前通知啊,要不是金玲给我打电话,我们都不知道您今天要回来。”周春生说。
两个孙子凑上前,各自喊了声:奶奶。
周永安问老太太:“平城这么好玩吗?我看您都乐不思蜀了。”
平城气候好,四季常温,老太太受女儿邀请,去平城待了一年,起初并不适应,但有女儿在跟前说说话,慢慢地越住越习惯。
就是一直没见着两个孙子,心里头有点儿失意。
前几天从女儿嘴里听说大孙子三十岁生日在即,要是黎城办酒席,她一听就不乐意了,春生居然没通知她。
周永安嘴甜地哄道:“奶奶,我还以为你过年才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带着媳妇跑去平城姑姑家过年了。”
老太太还是不说话,哼哼地往前走去。
周春生看了眼方向,沉声提醒道:“妈,停车场在这边。”
老太太扭头瞪儿子一眼,目光落向儿媳。
罗子衿立刻恭恭敬敬地上前,接过婆婆手里的小包:“妈,路途辛苦了。”
老太太数落道:“怎么都来了,一个个把我当贵客是不是?”
罗子衿忙解释:“妈,我们是很久没见您了,想第一时间和您见面。”
老太太并不领情。
罗子衿朝周春生使眼色。
周春生上前搀着老妈,独自跟老太太走了一段路,其他人隔着两米的距离落在后边。
到了停车场,老太太心情已经好转一些,说要跟两个孙子坐一辆车,于是就上了周永安那辆不久前从4S店拉回来的宾利。
李清文去了大哥的宝马车。
车上,李清文闷闷地想,刚才那么多人,她还没有机会说上话,奶奶也压根没有看她一眼。
车子到了老宅,周锡祥搀扶着奶奶回到屋里。
周永安故意落慢了几步,等李清文从宝马车下来,然后跟她一块儿走进屋里。
屋子暖烘烘的,跟外边的寒气形成了鲜明对比,老太太脱下披风,露出清瘦的身材,到底是年近耄耋,强撑了一会儿的腰杆儿又有些耷拉下去。
老太太坐在主位,佣人倒上茶水,她喝了两口,浑浊的眼睛扫了一圈,没说话。
一杯茶喝完,她开始一一算账:“余晓虎生病手术的事儿,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客厅顿时静谧下来。
罗子衿:“妈,我们怕您担心,而且余伯伯也说了,不要打扰您。”
老太太哼了哼:“是不是要等那老头死了,你们才会通知我?”
要不是前段时间跟那老头聊起孙子的事儿,那老头一生气不小心说漏嘴,她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周春生清楚母亲的脾气,眼看着母亲就要怨怪子衿,马上重新端了杯茶,送到老太太手中。
“妈,这事儿余家不想往外说,我们也不好多声张,何况妈您本身血压就高,担心您知道余伯伯的情况,会受刺激,就没让子衿跟您说。”
老太太抿一口茶,薄唇抿成一条细线,批评道:“我有那么小心脏吗,你们什么事儿都瞒着我,是觉得我老了,做不了家里的主儿了是不是?以后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事儿,我看谁还敢瞒着我。”
罗子衿:“不敢了。”
周春生叹气道:“那还得看情况。”
老太太皱眉看着儿子:“就你敢顶撞我,成天说永安不像你,我看这一点儿就是随了你。”
一旁的周永安本来坐在沙发扶手上,一脸闲心地盯凝着一旁低头默哀的李清文,怎么怕地连眼都不敢抬一下。
听到奶奶这么说,他立马搭腔否认:“奶奶,那我还是更像我妈,最喜欢阳奉阴违。”
这兔崽子。
罗子衿甩过脸去,犀利的眼神砸向周永安,充满警告。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立马招来祸乱。
原本还在数落儿子儿媳的老太太,话锋一转,瞥看像木头一样立在一旁的李清文。
老太太悠悠启口:“怎么隐瞒了两年的婚姻,突然就宣布了?”
这事儿说起来老太太的脸色已经黑了下去。
官宣之前,没一个人通知她这个老人家!
周锡祥开口解释道:“永安和清文被有心人拍了几张照片做文章,意图搅浑华宇,所以我自作主张官宣了他们的关系。”
老太太脸色稍稍缓和,叹气道:“乖孙,你想简单了。若是有必要官宣,我们周家早就官宣了,何必等到现在。”
“现在好了,好多声音来问我,问我们周家这个孙媳妇是何许人,家里做什么生意的,你让奶奶怎么回答他们?”
一番话,轻蔑之意昭揭。
李清文的脑袋不由得垂得更低了。
家世背景一直是老太太不能接受李清文的一个点,当初她跟周永安结婚尽管是江湖救急,老太太也是不同意的。
为了孙子的婚事,老太太也联系过周围世家,可惜没有一家乐意结一桩“不官宣”的亲事儿,最后无法,老太太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他们。
周永安:“奶奶,你可以告诉他们,说您孙媳妇心地善良,美若天仙,是华宇银行的人力资源部总监。品貌和能力都在一般人之上,让他们嫉妒去。”
老太太哼道:“美貌能长久吗?还总监,这些职位不都是周家给的,说出去让人听了笑话。”
老太太说完,瞥一眼李清文:“像根木棍似的杵着,我回来这么久也没听见喊一声。”
说着扭头看向儿媳:“子衿,我以前怎么教你的,你又是怎么教育媳妇的?”
李清文站在那里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赶忙张口叫了声:“奶奶,您舟车劳顿,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老太太的身子,在暖洋洋的热气下待了会儿,的确是有些乏了,当下却不表现出来,只说:“我和儿孙还没说上两句话,你就急着打发我,有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李清文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奶奶。”
老太太沉吟起来:“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我也没让你伺候,你站在这儿,我还嫌碍眼的很。”
如此直白赤裸的抨击,简直像是一支利箭,击碎掉了李清文身前无形的盾。
老人家仗着辈分喜欢磨人,也不管有些话说的适不适当。
周春生帮衬道:“妈,清文是关心你,你怎么还计较上了。”
周永安绷紧脸,瞅着老婆被欺负,脑子里闪过一帧帧过去奶奶寒碜李清文的画面。
“奶奶,您精神这么足的话,走,我带您去隔壁听您最喜欢的孟大东的戏剧,一场两个钟头,我们可以连看两场,看完正好回来吃夜宵。”周永安凑上前,拽起老太太就往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