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旁,又赶了半日的路之后,几人停下来歇息。
李昭越撕下一块烤得焦香的兔肉丢进嘴里,烫得手舞足蹈满地乱窜。
“嘶,好吃好吃!”她捂着嘴,还不忘对封似霜伸出一根大拇指,“小师妹的手艺太好了!”
刚吃了一小口的南宫夙也跟着点点头,他手里的兔肉是第一波烤好的,现在温度正合适,吃得他嘴唇上沾了不少油花。
“诶对了,小师妹你再给我讲讲你是怎么破了那个南宫鸟的水盾的呗。”李昭越的舌头才刚刚恢复了一点,说话还有点含糊不清。
封似霜笑笑,有点无可奈何,李昭越记不住南宫鹊的名字,后来封似霜说了句“就很常见的那种鸟啊”,李昭越表示自己终于记住了,于是南宫鹊变成了南宫鸟。
但是这家伙她很讨厌,所以李昭越想怎么喊他都可以。
至于让她讲讲如何破水盾,这已经是第三遍了,但是李昭越就像是听不够似的。
不过她也不觉得烦,每一次实战的经验都需要总结,趁此机会进行一次复盘也正好。
手中翻转的兔肉终于烤好,滋滋冒油,香气几乎充溢了周围的全部空间,马车里头,凤锦呈嘴巴里再一次控制不住地分泌出一堆口水,吞都来不及吞。
他好想吃,可是他还在装昏迷不,他不是装的,他就是在昏迷!
给自己进行了一波心理建设的凤锦呈用了他能使出的最强大的意志力,让自己尽量不要注意到这阵阵扑鼻肉香。
他一点也不想被丢下车,他已经看出,这三人中至少那两名女子都是修士,而且实力竟然不比太子伴修差,眼下跟着她们是他最有可能活命的选择。
一阵风穿过车窗吹起他几根头发,头发突然搭在脸上,痒痒的。
凤锦呈小心地伸出手去拨弄那几根头发,碰到了脸上结痂的伤疤,疼得五官皱成一团又不敢出声,只能双手在空中一阵挥舞,发泄着疼痛带来的刺激。
“嗯?”
封似霜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李昭越又仔细听了听,“真没有。”
“那大概是我听错了。”封似霜扔掉手中串肉用的尖头木棍,走到小溪边捧了些水将手洗干净。
虽然有洁净符,她还是觉得用水洗手更舒服,特别是溪水的丝丝凉凉穿过指缝的时候,似乎能感觉到手上的脏污在被水流带走。
三人褪去一身疲惫,继续赶路,若是保持这个速度,还有一日便能到达琉城。
马车上,最不自在的人,当属凤锦呈。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三人吃完烤肉之后,那个个头只到他胸口的小屁孩就一直盯着他!
明明是个长得还挺漂亮的小孩儿,却能盯得他浑身发毛,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感觉他的目光像锁链一样捆缚着他。
纵然他凤锦呈在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了十多年,应对那些表里不一笑面虎的经验丰富,现在依旧是大气不敢出。
“小夙,你在看什么?”封似霜发现回到马车上之后,南宫夙就一言不发,靠在车厢上盯着那个昏死的人。
被封似霜一唤,他才挪动了目光,满脸好奇地看向她。
“我在想,这个人为什么还没醒呢,难道真的要死了吗?”他指着凤锦呈。
凤锦呈得亏是侧躺着、几乎背对南宫夙和封似霜的,否则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一定会暴露无遗。
臭小子,说谁死了!
封似霜以为南宫夙是担心这个半道儿上捡来的人,宽慰道:“不会的,他还有气儿呢,你别担心。”
凤锦呈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他当然有气儿了,而且那个臭小子哪里像是担心他的样子?
“哦。”南宫夙点点头,“都一天了还没醒过来,我以为他要不行了呢。”
“不会的,我看着人没那么虚弱。”
对于封似霜的回答,凤锦呈在心中暗暗点头。是的,他凤锦呈绝不是面团捏的!
“就是可能会变成傻子吧,如果脑袋里有血块的话。”封似霜想了想,补充道。
她当时从天而降的时候,旁边的人说她可能摔傻了,她嗤之以鼻,但亲眼看到一个人头部撞到树上,还将树撞得抖下一堆叶子,她很难不作出这种世俗的判断。
一口老血涌上凤锦呈的喉头,呛得他嗓子发痒直想咳嗽,但他还在“昏迷”,只能憋着那股痒劲儿,越憋越难受。
马车这时正好小小地颠簸了一下,凤锦呈立刻借着这个机会使劲儿哽了几下嗓子,消解了要咳咳不出的折磨。
这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似乎也挪开了,凤锦呈松了一口气,而坐在他身后的南宫夙微眯着眸子,不知做什么思量。
耀光国皇家御道院,听天宫中。
原是养着许多莲花的金池里,碧波不再,深红色如同血浆的粘稠液体翻涌着,时不时冒出一个圆润的泡。
白色的莲花则成了黑色,长在深红色的血池中,令人感到格外不适。
血池的池面下,如同奇怪的鱼群在游动,但毫无美感。
“差不多了,桃花杏花,施咒。”
尖细的童音响起,两名白发近仙侍臣立刻跪下,对着血红色的金池扭动身体,口中念着古怪的文字,而他们身型扭动的样子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牵住了头颅和四肢,躯体摆成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姿势。
他们舞着,唱念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变得刺耳,几乎要刺破听天宫的房顶时,戛然而止。
顿然,一个三头身、穿着一身白衣的小孩儿突然开始念咒,与两位近仙侍臣相反的是,他的声音越念越小,越念越沉,竟然从尖锐诡异雌雄莫辨的童音变成了低沉的中年男人嗓音。
哗啦一声,血红色中跃出一只长相奇怪的东西,若说是鱼,其身有两爪三眼,头部似人;若说不是鱼,又长着鱼鳍鱼鳃和标准的鱼尾。
跃出金池让那人面兽爪鱼身的东西非常不适,发出痛苦的嘶吼,难听至极。
低沉的声音此时突然收住怪异的咒语,转而说出两个字:“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