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55

顾随之有心想把人抱进怀里狠狠揉一揉,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问他:

“哄我什么?”

林慕枕着手,半靠在剑身上没动:“你自己猜。”

这还有什么好猜的?

无非就是看到这根从顾随之身体里抽出来的骨头,心情不大好。

心疼了。

顾随之可太知道什么叫做时机了。

他一点没有“男人流血不流泪”,“真正的男人就是要独自舔舐伤口”,“男人才不能把伤疤露给别人看到,伴侣尤其不行”的觉悟,更没有面子上过不去的感觉。

立刻把自己躺的更平了,往他手里又送了送。

“其实我……咳咳……还是有点不大……”

舒服。

没等他装完虚弱,林慕就坐起了身。

温香软玉,浅淡馨香,一下子全都没了。

顾随之:“?不是要哄我吗?”

“哄完了。”林慕抓起自己的长发,疏拢在脑后,扎成一个高马尾。

孤零零躺在床上的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像一个渣男一样,径自起身扎好头发,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恢复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实际上也什么都没发生。

然后冷漠无情的坐起身,去桌边给自己倒茶。

顾随之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就这样?就……没了?”

剑原地扑腾了一下,给自己翻了个身。

“按照常理来说,你现在不应该抱着我心疼得死去活来,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然后再轻轻的抚摸我的身体,含着泪轻声细语地问我痛不痛,再给我吹一吹揉一揉?”

然后他就可以顺势出来了。

林慕沉默片刻,道:“天还没黑,前辈。”

什么意思?说他做白日梦吗?

剑气得在床上蹦了一下。

林慕道:“而且痛不痛……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

就是拔根头发下来也得痛啊。

何况是骨头。

何况是半身的血。

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做什么呢?

傻不傻?

他但凡把这个问题问出来,顾随之一定会回答他——

怎么会傻,这难道不是为了表达你对我的关心和爱。

至于为什么没有在顾随之说完当天就这样。

……林慕有点怕自己真的犯傻。

虽然不至于像顾随之说的那么夸张。

还什么……抱着他,心疼得死去活来,哭的梨花带雨……这都什么跟什么?

顾随之不干了,“不行,不算数,你亲我那一下太快了,我都没有感觉到,怎么能算是哄完了,重新来一次。”

林慕倒茶的动作顿一顿,当真重新走回床边。

只是没有再像之前那样。

他把长剑拿

起来,横在腿上,指尖轻拂过剑身,沿着剑身上的纹路和凹槽从头抚到尾。

躁动的剑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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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躺着的地方温暖如春水,软玉芬芳。

顾随之感觉这样也不错,当即不闹了,舒舒服服地枕着美人的腿。

一时还有些飘飘然,“然后呢?”

“然后……”

顾随之看到,上方的美人垂目看下来,唇边弯起浅浅的弧度。

“然后,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顾随之:“嗯?”

“你完了啊。”

“……”

顾随之才想起自己还有骗人这一茬。

就这件事,林慕是没多大生气的,至少不如前几次。

主要是……就算顾随之不说,他也已经大致猜到了。

而且……习惯了。

是真的习惯了,就这段时间下来,顾随之做什么他都不觉得奇怪。

某些人好像过几天不皮痒一下就浑身难受。

天天跟顾随之生气,他得有生不完的气。

想想都累。

但是他要是气都不气一下,某人恐怕能做出更过分的事,今天上房明天揭瓦,后天他就敢从自己掀开的瓦里跳下去,压他一个瓷实。

还要来一句,“见到我惊喜吗?”

林慕一手一端按着剑,思索要怎么收拾这把敢骗他的剑。

目光和打量一只案板上的鱼没有区别。

心疼归心疼,心疼完了就该算账了。

顾随之:“……其实。”

林慕道:“其实什么?”

顾随之:“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都不太严谨,话又说回来……”

林慕:“你说不回来了。”

“…………”

不等一人一剑把这笔账算清楚。

去了隔壁的人推门而入。

“真高兴,没有看到什么伤眼睛的东西,”男人扯着唇角笑了笑,只是眼里殊无笑意,“来问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不,其实你已经看到了。

林慕默默把手边的剑从自己腿上放了下去,重新端起自己之前倒的茶。

“不用等结果吗?”

男人漫不经心道:“等到了结果,你们可能就回不去了。”

林慕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点头道:“那就尽快吧。”

总归在这里也没有其他事要做了。

只不过。

“你的伤还行吗?”

男人不在意道:“死不了。”

再一次转换时空,一下从初春被轮回了深秋,四周景物变换。

旷野一望无垠,只有几丛杂草倔强地从黄沙下生长出来。

星斗倾斜,沉沉暮色褪去。

天边亮起一线鱼肚白。

男人缓步走出通道,把空间复原。

“要我送你回去吗?别回头半

路被什么妖族抓起来吃了,凌轻殷还要找我麻烦。”

林慕已经知道了凌轻殷和他之间的关系,但他提起凌轻殷时,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口吻。

大概就是因为凌宁御当初那一句,离我女儿远点。

他从不纠缠任何人。

林慕眉心一跳。

这才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之前离开的时候,顾随之说的是,“带自己的小情人去说说悄悄话”。

结果他一去这么多天……

也不知道两边的时间流速……

“是一样的,”男人恶劣地勾起唇,“她估计得以为,我把你关到我的巢穴里去了,你再晚几天回去,她都能给你准备安胎药了。”

林慕:“……”

他道:“我没有这种功能。”

男人:“或者直接杀上门来,劝我节制一点,再给你准备点补身体的药。”

林慕:“……闭嘴。”

真是够了。

这两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

男人还真安静了一会儿。

他定定地看着林慕的脸,像是要把他的每一丝轮廓都刻在心里一样。

林慕蹙了下眉。

“我就看看,”男人说,“我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你别浪费我时间。”

林慕呼吸轻了片刻。

他注意到,面前人的身影在一点点淡去。

一缕金光刺破云层,穿过他的身体,连落在地上的影子都在逐渐变淡。

从浓重的墨黑变成深灰色剪影。

男人低下头来,拿下脸上的面具,附着在上面的障眼法紧跟着消失。

那双一金一蓝的眸子暴露在林慕面前。

金眸神圣庄严,冰蓝色澄澈通透。

两股彼此冲突的血脉在他身体里共存,造就出龙族第一个五灵根。

他眸子动了动,缓缓笑起来。

“你说这里只是一个幻境,但幻境也有幻境的活法,我当时还想过,这里会不会也有一个你,在未来等我。”

“但我没有未来了。”

不仅是未来,就连过去也会一并消失。

他的出生和这场神魔之战纠缠在一起,是阴谋之下的产物。

不光明,也不值得庆贺。

世界上没有人欢迎他的到来。

现如今,这场浩劫消失,他也就不复存在了。

姒京在地下拍卖场中被拍卖的时候,林慕通过识海问顾随之,要不要救下姒京。

顾随之当时告诉他,问他身边的那个人。

不仅仅是是因为那是幻境,幻境里的姒京只是幻境里的顾随之的母亲。

还因为,会被他的举动切实影响到的,也只有幻境里的顾随之。

姒京走后,“顾随之”就感觉自己的力量在逐渐流逝。

才有那一句,“现在不走就走不了了。”

如果他

消失在过去,就没办法再带林慕回来了。

“……抱歉。”

男人抚了抚衣袖,雪白衣袖漫卷,衬得那张绮丽圣洁的脸越发动人心魄,在这黎明初生的时候,仿佛一轮白月沉入墨黑的大海。

他还是那副万物不放在心上的模样,语气淡淡:

“你不是要出这个幻境吗?”

先不提林慕身边已经有了一个顾随之。

林慕本身就不可能留在幻境里陪他一辈子

迟早是要走的。

男人倏尔勾唇,“如果我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愿意亲我一下吗?”

他眸光专注,似玩笑又似认真:

“就像你亲那把剑一样。”

林慕:“…………”

所以这人还是看到了吗?

不对,他关了门窗的,那就是……

男人一派君子地解释:“不是故意看你房间的,我只是怕姒京言而无信,或者气不过,又杀个回马枪,回来把你叼走折磨。”

“……”

“所以,你的答案?”

林慕垂下眼,指尖安抚似的摩挲了下腰间躁动的长剑。

“抱歉。”

“不用道歉,”男人不感到意外,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回去吧,我已经通知凌轻殷了,她在黄沙城边上等你,你要是想去跟她道个别,最好走快点。”

林慕点点头。

他走出去几步,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去。

一袭白衣的男人靠在叶子都落秃了的枯瘦老木边,眺望着远方的日出。

埋了一夜的金光喷薄而出,驱散了大地上沉沉的黑暗和冷寂。

撒过山河大地,花草虫鱼。

落在他脸上。

银发流淌着淡金色光晕。

恍若一池金水。

那人已经淡得只剩下一个朦胧的虚影了。

他没有转头来看,只是望着那轮徐徐升起的,唇边倏尔绽开一抹笑。

“真好看。”

也不知道是在感叹日出,还是在说什么别的,尾音悠悠洒落在风里。

任凭自己融化在阳光之下。

……

林慕在黄沙城外面见到了凌轻殷。

女修从晨初的阴影中走出。

按照时间而言,这边才过去了几天。

凌轻殷还和之前所见一样,修长高挑的身影静静站在不远处,衣摆拂过清晨微冷的草木,上下打量了他一轮。

“让师姐……久等了。”林慕说完前三个字,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阻塞,缓了缓才把话说完。

“无事,”凌轻殷道,“你还好吗?他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林慕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她的弟弟,已经消失不见了,或许要不了多久……

阳光照过来。

凌轻殷沐浴在阳光下,金瞳折射出瑰丽的光。

她忽然怔住,眼神变得茫然。

“小林……”她看着林慕,有些疑惑,“你怎么在这?不对,你是谁……我认识你吗?也不对,我认识你……”

没有神魔之战,也就没有这两千年的对视,绵延至今的战争。

或许会有冲突,或许会有其他导火索。

但不会如今日的情势一般。

至少不会一模一样。

两千年前的蝴蝶煽动翅膀,带出的风暴逐渐席卷两千年后。

虚空中,看不见的历史卷轴徐徐铺开。

从两千年前那个流淌着金色火焰的夜晚开始,一块木牌倒下,推动下一块。

一开始还是滞塞的,缓慢的,然后逐渐加快,最终势不可挡。

整个世界都开始逐渐发生变化。

林慕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眼前的画面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世界分崩离析。

日出运行到一半,扫过山河的阳光停滞。

黄沙城才被两个化神期修士的打斗轰塌大半,这会儿时间也在它身上倒流,掉落的砖块从地上飞回倒塌的城墙上。

凌轻殷也被定格。

等她恢复之后,大概已经把那个人忘了吧。

林慕后退一步,攒起的情绪压回心底,轻声道:“师姐,再会了。”

凌轻殷瞳孔动了动,眼底恍惚漫出一层水色。

只是没等到她说什么,世界彻底陷入了一片灰暗。

林慕眼前一黑,重新亮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没能离开这个幻境,而是到了一个……

纯黑的空间。

砰——

一束光落下。

照亮了一副画面。

正是两千年前,他们目送龙女离开的那个画面。

银龙腾云飞过九霄,跨越山河万里。

很快回到族地之中。

遍体鳞伤的龙女很快引起了其他族人莫大的愤怒。

怒火积蓄,一触即燃。

很快有族人提出踏平人族给她报仇。

“龙凤乃神兽一族,怎可常年屈居于人族之下,任人当小宠一样玩弄豢养?!”

“他们竟还敢对龙女不利,简直是挑衅我族尊严!”

“早该如此了!”

讨伐声浪一阵大过一阵。

就连凤凰都派人前来传达了愿意出兵的意愿。

两族不和已久,此环境在这种事情上达成了共识。

可见人妖积怨到了何种地步。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唯一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竟然就是龙女。

伤势未愈的龙女一力压下了讨伐声浪。

“要打自己打,不要拿着我的名头,不就是嫉妒人族修炼速度快,觉得他们抢占了太多资源吗?什么时候,龙族也学的像人族一样假惺惺、伪君子了?”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辛辣。

几个声音最大的龙族脸上过不去,强行狡辩,“我们都是为了族人好,没有半点私心,龙女不领情也就算了,何必说话这么难听?”

龙女坐在高处,扫视过大殿内端坐两旁龙族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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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拿我当幌子,我还要感激你们吗?”

她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和缓,什么叫委婉,“我想做什么,要不要报仇,是我自己的事,谁要你们替我擅作主张?”

几番回合下来,把几个长老气的面白唇青,几乎要背过气去。

这事最后不了了之。

龙女等不自己的伤势完全好转,稍微恢复便回人族报了仇。

常年笼罩在黑暗下的地下拍卖场血流成河。

她手刃了几个组织者,找回了自己一部分还没来得及出售的龙鳞,逼迫那些人一枚枚吞下去,再剖开肚子取出来。

姒京又开始着手调查背后算计她的人。

遗憾的是,那人藏的颇深,无论她怎么掘地三尺地查,始终没有露出马脚。

龙女依照承诺,把那条饵蛇的弟弟接到了身边。

和饵延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饵兕就这样到了她身边,成为了新的饵延。

一日,饵延在奉茶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茶盏。

茶水飞溅而出,打湿了龙女的衣服。

饵延慌忙给她擦拭。

一不小心,把龙女的衣袖卷了上去,露出龙女手腕上的伤痕。

月牙形,紧挨着好几个都是,新生出来的肉和之前颜色不大一样,或许还需要相当长一段岁月,这道伤疤才会抚平。

是龙女当初被人拔去龙鳞时留下的痕迹。

饵延霎时红了眼眶,握着她的手腕,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龙女神色莫测,抬起他的脸,“哭什么?”

饵延跪到她脚边,红着眼眶看着她,满目心疼不似作假。

活像那伤在他身上似的。

他说话时尤带泣音:“那些卑贱的人族……怎敢这样伤害您?”

龙女靠回椅背上。

完全用金玉垒砌出来的高大宝座,流光溢彩,奢华非凡,雪白手指轻轻摩挲扶手上硕大的红宝石,“所以?”

饵延把脸贴在她手边,恳切道:

“您不该这样仁慈,就这样放过他们!”

“卑贱之人,倘若不能受到处罚,他们就认识不到自己的错,不会明白,自己究竟犯下了怎样的罪孽!”

“现如今,妖族处处受人族压制……殿下,您不能再心软了啊!”

龙女微笑起来:“你说的对。”

饵延眼底涌现出一丝喜色,没有抬头让龙女看到。

他殷勤地膝行两步,想要更紧地把自己的脸贴到龙女手上去,就见到龙女忽然冷下脸。

一把扼住他的喉咙。

“说,是谁派你来的?”姒京嗓音寒如冰窖。

饵延说不出话,拼命去拍打她的手。

一张清秀的脸涨得通红,喉骨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你两个眼球暴凸。

龙女玩味地俯视着他

“原来被人掐住脖子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不过,你真的是太丑了,连挣扎都没有一点美感。”

饵延彻底绝望了。

他选择了自杀。

他在龙族也算生活了一段时间,知道这些龙族有多阴晴不定,乖僻阴狠,一点都不想感受龙族的酷刑是什么样。

饵延倒在地上,慢慢化为原型。

一条棕黑色的小蛇。

姒京冷漠地看着他,不知想到什么,她抬了一下头,看向殿外。

侧脸轮廓优美,冰如白雪。

落下的光束逐渐扩大。

眼前的画卷也一篇篇翻页。

很快到了两千年后。

太弥宗宗主之女独自外出游历,和一个俊美的少年相识。

两人一见钟情,互相引为知己。

多年后,两人结为夫妻,很快有了身孕。

遗憾的是,宗主之女修为太高,本就子嗣不易,又在生产时难产,无论她的丈夫和父亲用什么办法挽留,产下一个女儿,在床上坚持了三天后,还是去世了。

他们的女儿成为了太弥宗新的继承人。

她优秀,自律,秉承着长辈的教诲,把无情道修的很好。

在她的父亲因为思念成疾,早早离开人世之后,接替过了父亲身上的责任,继续守着这个修仙界。

修仙界繁荣昌盛,人妖两族偶有摩擦,但没有大的灾祸发生。

只是,再也没有一个神魔之子,诞生在天地之间。

画卷在此终结。

所有金光都四散开来,把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再重新凝结为一体。

金球散发着柔和的金光,来到他面前。

林慕伸出手去。

金光散开,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

是菩提尊者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把破蒲团扇。

不知被用了多久,上面的蒲叶早就烂成了一缕缕,全靠手工编了回去,上面好几个洞,草都飞了出来,看着实在有几分磕碜。

林慕握住扇柄,一层金光就从扇子上延伸出来,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一座半透明铜钟从天而降,把他笼罩了进去。

“问心扇,问心善。”

“问问你的心,可善?”

抛去了吊儿郎当不着调的语气,菩提尊者的嗓音浑厚低沉,从四面八方传来。

仿佛山间佛寺铜钟敲响,沿着山壁来回回荡。

林慕抬起头,正欲回答。

金光突然收敛,又回到了他手里,变成了不起眼的破烂扇子。

菩提尊者半透明的身影在三丈外凝聚成型,背着手,颇为骄傲地扬起他的三层下巴。

刚正经没几分钟,又恢复了原形。

“就是这么用

,以后想问别人点什么,就把这个扇子拍到他头上。”

他捞起袖子,对着空气做了个狠拍的姿势,收手站直。

“只要他说谎,和尚我就在他耳边上念经撞钟,念不死他,我也烦死他。”

“您这是?”林慕惊讶。

菩提尊者竟然还在吗?他不是……

“和尚我已经死掉了,”菩提尊者挠了挠头,“那龙女实力太强,我打不过她,没办法,没想到死后形成了这么个幻境,把和尚我的残魂留了下来。

他习惯性晃了晃扇子,一晃晃了个空,才意识到扇子已经被他送出去了。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还把你们卷了进来。”

林慕道:“那这个秘境也是自然形成的吗?”

“这是我生前就准备好的,和尚我一生也没收过什么弟子,白白领悟了一肚子传承,不传下去,岂不就浪费了,干脆做了个秘境,谁进来得了我的传承,谁就是我的弟子,如此一来,我岂不也算是桃李满天下?”

菩提尊者笑呵呵地说:“要不要叫声师父来听听?”

林慕顿了下,“师父。”

他确实得了对方不少传承。

不说这把扇子,九转冰魄莲,幽夜珠,还有前世学的功法。

对方的要求并不过分。

“诶,乖。”菩提尊者笑得见牙不见眼,“快试试为师给你的扇子好不好用?”

林慕拿着扇子,有些好奇,“您怎么想到把扇子做成这样?”

修士做武器不是一般往攻击或者防御的方向做吗?

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作用。

菩提尊者抬了抬自己的肚子,“不是啊,它之前不是这样的,就是个纯粹的武器,我一般拿它当坐垫垫屁股。”

林慕回忆起他把扇子抛在半空,坐得东倒西歪的模样。

还有两千年前,他拿着林慕给的灵石起身收摊,从屁股底下抽出扇子……

果然是当坐垫用。

菩提尊者:“因为我看到了一点你的记忆。”

所以?

“看到你跟人吵架老输。”菩提尊者说得十分实诚,“反正你也不缺武器了,就给它改了改,让你用的顺手一点。”

林慕:“……”

“我在里面留了我的一缕识念,帮你辨别真假,但也只是一缕识念,做不了别的,就帮你看看那些渣男啊,白眼狼啊,谁要是敢说假话,看我和尚不得念他个七七四十九天!”

林慕:“……我会好好用的。”

不就是想让谁说实话就拍在谁头上吗,他学会了。

以后墨知晏再睁眼说瞎话,他会记得把扇子拍在墨知晏脸上的。

“您现在是……”林慕想知道,菩提尊者这状态,究竟是……

“和尚我要去投胎啦。”

林慕的眸子一点点沉下来。

“没有复活的可能了吗?”

菩提尊者伸了个懒腰,“没有啦,和尚我也活够了,去投个胎说不定还能遇到点新奇玩意儿。”

他态度洒脱,林慕也不要挽留。

只是还有一件事。

林慕道:“您知道,您的秘境里,有……”

“有天道插手?”菩提尊者接口。

“您知道?”

“你家进了个外人你不知道?”菩提尊者不以为意。

林慕:“那天道……这样做的意图呢?”

“这个嘛,”菩提尊者贼兮兮地凑过来,声音压的跟蚊子哼哼一样,“我怀疑啊,祂就是想偷看我洗澡。”

林慕的表情凝固了。

“再不然就是想偷吃我藏在床底下的鸡腿,”菩提尊者还在说,一边说一边羞涩地掩了脸,“那不然还能有什么理由嘛?你说是不是?”

咔擦——

雷电撕裂上空。

菩提尊者一秒站直,面容整肃,目光坚定望向前方,声音铿锵有力:

“天道做事,自有其深意,岂是我等凡人可以妄自揣测?此话你不必再说,我心向天道,又岂会有所质疑。”

林慕:“……我明白了。”

所以菩提尊者也不知道。

“还有别的问题吗?”菩提尊者难得给人当老师,十分积极。

但林慕也没别的想问了。

菩提尊者失望地叹口气。

林慕不解。

怎么还这么想让别人问他问题呢?

菩提尊者道:“你不懂,我们这种濒死之人,临走之前挂念徒弟,都是这样把徒弟招到身边,告诫弟子,”

他郑重其事,一字一顿:“以后,不要忘了多给为师烧烧纸钱。”

林慕:“……我记得了。”

菩提尊者大笑,挥挥手,“那你走吧,回去你的世界。”

林慕严肃道:“多谢师父。”

眼前出现一道白光。

黑暗逐渐消弭。

林慕脚下落空,整个人开始往下坠落,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

他肩上忽然搭上一只手。

“林兄,你这几天都去哪了?我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的人?”

承桑祁从后面伸出来个脑袋,一脸探究地看着他。

这人跟刚进秘境时没什么两样,手里拎着他那杆不离身的银质烟枪。

身后两步站着他家沉默寡言的影卫。

四周还有其他从秘境中被传出来的人,有的站着,有的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相当一部分人身上都负了伤。

有的明显能看出是在和人的打斗之中被传送出来的,手上握着的武器都还没松开。

人人都是一脸回不过神。

长鱼未央站的比较远,打眼一看,的白衣上多了几抹污渍,暗红色一点,凝结在身上。

他难得不顾形象,用手背抹了把脸,同样抹下来一抹血痕

源柊梧还是那副阴郁的模样,被他的侍卫围拢在中间,陛下长陛下短地问候,一迭声问他有没有事。

“没什么。”林慕道。

承桑祁向来知情识趣,一看他没有多说的兴致,笑眯眯转了话题。

“你都不知道,我们这几天过的可狼狈了,那些妖族可真烦人,皮糙肉厚不说,力气大的跟狗一样,打不过还咬人,这找谁说理去。”

他没点他那杆银质烟枪,就纯咬着过干瘾。

“还有这秘境也是怪,说把人吐出来就把人吐出来了,别说任务究竟有没有做完,就是他想让咱们做什么,咱都不知道。”

“是啊。”林慕道。

承桑祁打量他两秒,笑笑了,一扭头,又去跟长鱼未央勾肩搭背。

“长鱼兄,接下来打算去哪啊?要不要跟小弟组个队,哎呀别见外嘛,虽然你大了我快五十岁,但我们还是同辈人啊……”

人声熙熙攘攘远去。

没能破除秘境,进秘境又被传送出来的人自然也是一无所获。

众人唾了一声晦气,各自散去。

源柊梧这次没再邀请林慕加入他的队伍,各自道了一句小心,就离去了。

林慕在等颜芜。

顾随之问他:“怎么不多跟他说几句话?我还以为你……咳咳,知道他是我,会对他也亲近。”

他之前还有些担心。

他刚刚跟林慕坦诚了事实,告知林慕另一个他也是他,两人本质上都是同一个人。

然后林慕就跟他说他完了。

不仅如此。

另一个龟孙子还格外不要脸,连让别人的伴侣亲他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顾随之心都提了起来。

就怕林慕为了赌气,还真的就对另一个他和颜悦色起来。

结果没有。

林慕从一旁的山壁上折了一枝花藤,洁白的小花花瓣晶莹,灵巧地编成一个花环,套在剑柄上。

颜芜从人堆里挤出来,隔着老远朝他招手。

林慕看着因为秘境聚合,又离散而去的人群,轻声道:

“他不是你。”

“世界上只会有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