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城,城墙山。
陈云与蔡如金登高观阵。
旁边还陪同着赵犨、张承范、王师会与赵珂等一众唐军官员与将领。
前方烟尘滚滚,无数弩车、车辎、柴火零落有致摆放,一匹匹战马践踏之间激起无数尘灰。
当然,既然是战场,自然也少不了铠甲敞亮的兵卒。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俱是黄巢军涌动。
这些兵卒里里外外不知道多少层,外围形成八卦之势,中军帐之中又呈现出太极状之景。
陈云仔细观察了片刻,看向旁边道:“蔡师侄,这八门金锁阵好生巧妙,八个方向八扇门,每一门中又蕴含转机,例如东南生门最外侧,乃是天辅、四宫、甲戌己,为巽位,再往里是生门,生门之内则为甲辰壬,天蓬,最内侧生成玄武之势,不通阵法之人率军冲进去,定然会因此被迷得团团转,从而丢盔卸甲溃败。”
蔡如金微微颔首道:“八门金锁阵乃是奇门遁甲中的八门方向、星象、地形等因素制定用于战场上的阵型,主要分为九个阵壁,八道门,分别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若是敌军入门,就可人为调控阵型,击杀敌军。”
陈云深以为然道:“我看道书时曾见过八门金锁阵介绍,它的优点在于在一个局部战场上,借助优势兵力集中攻击敌方弱势兵力,利用围剿,轮番作战即车轮战,不断消耗敌军体力。如果能形成包围之势,更加打击敌军信心,使得敌军自乱阵脚。但它的缺点同样显而易见,整个军队被分成九块阵壁,非常考验布阵之人的指挥能力,如果不能协调各个阵壁,有被敌军逐个击破的危机。”
“敌军兵力甚少。”蔡如金指着东南角道:“故而我先前曾言,生门击人,往正西景门而出,其阵必乱,然草贼似乎亦知兵力不够的问题,故意让妖道镇守生门,以金甲罗刹挡住,使人无法冲向正西方,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听到两人指点江山,背后站着的赵犨、张承范、王师会与赵珂等人,一个个内心颇为讶然,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两位仙长虽然是道人,对阵法竟然如此精通。
一时间,赵犨、杨烈与陈州团练使等人,这才明白陈云虽然年纪轻轻,但实则胸中藏乾坤,并不像表面那么稚嫩。
正当这些人暗惊之时。
陈云忽然笑道:“既然破阵之法早已知晓,那只需我将妖道击溃,此阵即能不攻自破了。”
蔡如金遥遥眺望下方,“我以观气术望之,那妖道不过七品法师,师叔应当能轻易击破,只是要小心金甲罗刹。”
陈云同样开启着观气术在看,虽然距离有点远,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那个身穿黑色道袍的道人约莫三四十岁年纪,留着半尺长短的胡须,但精光却掩盖不了。
“此人与我曾经交手过的柳归白修为差不多。”陈云随口道:“当初那柳归白被我以符箓暗算,实力不在全盛时期,后又被我以神剑之灵配合,才将对方诛杀,至于这黑衣道人的话,若是放在一个两个月前,我不借助神剑,兴许还不是其对手,如今,即便没有神剑在手,我亦能轻易将其击败,至于那金甲罗刹好对付,待会看我施个法即可。”
蔡如金侧头看过来,道:“师叔,金甲罗刹可比那妖道难对付多了,你切莫掉以轻心啊。”
陈云摆摆手道:“不碍事,待会你见我施法,便知我为何如此说。”
两人观察半晌,大致摸清楚了草贼阵法如何。
他正准备和张承范说集结一支骑兵冲锋陷阵。
忽然,前方八门金锁阵中的妖道似乎发觉陈云与蔡如金以观气术查探,只见其不知道使用了什么秘法遥遥扩音道:“城头上两位道兄,想看谢某修为来阵中,躲在墙头偷窥是何意?”
陈云一怔,笑道:“蔡师侄,这谢道友好似不知你修为啊。”
蔡如金眨了眨眼睛道:“我封锁了真炁,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把他吓走。”
或许是得不到两人回应。
那谢道士颇为气焰颇为嚣张道:“敢做不敢当?如此宵小,尔等是出自何门何派?当真丢了我玄门的脸面!”
蔡如金哑然失笑道:“师叔,伱回他还是我回他?”
“我来吧。”陈云运起真炁,朗声高呼道:“谢道兄,你既然想知晓我是何门何派,那就在阵中好生候着,等会贫道来会你大法!”
谢道士哈哈大笑,“好!谢某在此恭候,只怕道友你不敢前来!”
正因为两人隔空对话,两边将士们全都耳闻了。
许多人朝着谢道士看,又不由望向城头陈云。
谢道士法术多么精湛,这些日子两边将士都看见了,那可是一人一金甲力士挡住了千军万马,可以说神勇到了极点。
如今众人观得陈云竟然有勇气“挑战”谢道士,每个人都显得很好奇,想知道这位年轻道人到底身怀什么绝技,竟然敢去阵中与谢道士斗法。
阵前对话完毕。
陈云侧头看向张承范,“张将军,劳烦你率一千骑兵从东南角生门击入,往正西景门出,至于金甲罗刹与那妖道,贫道会出手解决的。”
战场上骑兵可是王牌,若是几百人规模的骑兵,一骑战力约为五个步兵,上千人骑兵,一骑等同于十步兵,若是上万骑兵就了不得了,一骑兵战力堪比二十步兵。
陈云要上千骑兵冲阵,这股威力等同于上万步兵,可以说要求很高。
也确实,张承范听到此话有些犯难道:“我神策军只有七百骑兵在此,若是要千骑,恐还要找赵刺史相助。”
照理说现在是破敌之时,不论是神策军,还是陈州本地军,应当互相配合。
然而赵犨却毫不犹豫拒绝道:“张将军,我陈州骑兵甚少,恐很难找出三百骑兵与你。”
剩下的团练使、防御使等人俱低头不语。
他们倒不是真的抽不出三百骑兵来,而是不相信陈云。
为何?
因为培养一个骑兵要费的代价太大了,养一个骑兵相当于养一二十个步兵,陈云又没有展露过绝技,若是待会与妖道对阵,没有击破对方怎么办?
那不是白白让珍贵无比的骑兵去送死嘛!
正因为如此,赵犨与陈州官员们根本不肯派遣骑兵助阵。
陈云倒是不知道陈州是否有无骑兵,他还当真信以为真了,蹙眉道:“若是七百骑兵兴许不能奏效。”
张承范不同,他知道赵犨心里怎么想,眯了眯眼睛道:“陈仙长,你且放心,我神策军七百骑兵堪比寻常千骑精锐,不用赵刺史派兵亦可。”
陈云颔首道:“既如此,你现在集结人马,打开城门准备冲锋,我看见妖道出手即来。”
张承范道:“善。”
言罢,他转身下了城墙,召集人马准备冲锋去了。
……
另一边,黄巢军。
中军帐里,大将孟楷与诸多将士正在商议如何攻破项城的城门,忽然听到谢道士与陈云隔空叫阵。
他顿时心中一突,知道唐军请来了“仙人”。
一念至此,孟楷有些隐隐不安,连忙让人把谢道士找了过来。
片刻后,谢道士进了营帐,双手负在背后道:“孟将军,你找我?”
孟楷连忙笑容满面站起身,“谢仙长,刚才我闻得你与人叫阵,亦透过营帐遥遥查探,观得城墙上有两道人,我就是想问问,仙长以一敌二可有信心取胜?”
谢道士抚摸胡须哈哈大笑道:“孟将军,你实在太瞧不起贫道了,我刚才以神眼打探过,城墙上那两个道人,年长者并无修为在身,至于另一位年轻道人,其似乎修炼的是内丹术,虽然较为的克制我,但其修为稍有不及于我,再则,我布置好阵法,他若是真的敢来阵中,我定然叫他有来无回!”
听到谢道士如此自信,孟楷悬着的心放下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谢道士回生门法坛那边镇守去了。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
突然,项城城门大开,击鼓三通。
随即,孟楷遥遥望见张承范亲自披挂上阵,手提一支红缨长矛,率领六七百骑兵尘烟滚滚,一路朝八门金锁阵来。
见状,孟楷急忙同样披挂驱马,准备候敌来。
自从春秋战国之后,古代打仗很少有阵前斗将,故而,他肯定不会傻乎乎跑到阵前与张承范单挑。
话说那张承范率领七百骑兵来到阵前,高呼道:“草贼休放冷箭,待吾看阵。”
孟楷站在高处眺望,认得是张承范,自思道:“此人乃神策军大将,深识阵法。”
他生怕被对方看出破绽,遂下令各营,依红旗指挥,随时变化。
各营得令,一声震响,阵图如山岳之势。
张承范于马上停视良久,对诸骑兵曰:“阵势吾曾排着几番,未曾见如此变化,然陈仙长让吾等从东南角冲锋,尔等就与我放手一搏!”
“喏!”
“随将军同生共死!”
骑兵齐齐回应。
随后,张承范正式与黄巢军宣战破阵,率领骑兵犹如电光火石一般,急速朝着生门冲去。
顿时间,两军擂鼓大响,喊杀声充斥旷野中。
张承范率七百神策军骑兵犹如猛虎下山一般,拖着手中马槊见人便刺。
草贼亦不甘示弱,诸多士兵喊声大振,迎面闯来一骑率领两千兵卒,想要阻挡骑兵脚步。
张承范一马当先冲在前方,见到敌将韩林率巡阵先锋来阻,也不答话,抬手就是长矛挥舞,瞬间将对方刺于马下。
顿时间,骑兵气势大震。
“杀!”
“杀!”
“杀!”
震天喊杀声响彻阵内。
那神策军如同洪流,走到哪杀到哪,好不威风。
然而他们没有威风多久,前方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紧接着,大地开始震动,剧烈的火光骤然升腾起,是个人都知道妖道出手了!
张承范与七百骑兵只觉得眼前火光汹涌,犹如置身在了火海中,顿时心中暗暗叫苦道:“陈仙长再不出手,我等要葬身此地了啊!”
正想间。
突然,城墙方向传来一声大喝,“谢道友,某来会会你!”
言语刚落,项城数万将士、八门金锁阵数万草贼,只见一道金光如同彩虹一样形成拱桥状,一下子投入八门金锁阵!
正在法坛上作法的谢道士急眼望去,观得金光消散处,出现了一青衣纶巾年轻俊俏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