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双双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不一定是在膳食中下毒。”她意味深重看了雪瑶一眼，缓缓道，“我曾听闻，某些药物在单独使用时并无毒，但若是与另一种东西结合，便可产生致命毒性。”
雪瑶是何等机敏之人，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陆双双话中深意。
“不错，天地万物，阴阳两极，相辅相成且相生相克。”
话落，雪瑶想到了什么，当下后背发凉，额头冷汗直流，连忙道，“兹事体大，你随我速去长春宫。”
“你怎么又来了！”
看到来人，王嬷嬷放下茶盏，眉头一挑，神色颇有些不耐。
“奴婢奉命前来给公主送东西。”
面对刁难，陆双双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没有丝毫窘迫和手足无措。
“奉命？奉谁的命，皇后娘娘说过不许任何人叨扰公主，你个小蹄子少胡吣。”
王嬷嬷面无表情地斜睨着陆双双，莫名觉得她嘴角的笑容有些碍眼，她内心暗忖道：“这小蹄子口口声声自称奴婢，却全无奴婢的卑微和媚骨，摆明了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她抬起下巴，带着股子疏远倨傲，冲陆双双呵斥道，“放肆，宫里的规矩礼仪你都忘记了？怎么不知向我行礼。”
“我为何要向你行礼。”
陆双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嘴角边的弧度更深了几分，不卑不亢道，“都是奴婢，谁又比谁高贵。”
此话一出，屋内气氛瞬间凝滞了。
旁边的宫女太监不约而同地垂着头，又有些按耐不住的去偷瞄陆双双，眼眸中纷纷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王嬷嬷惊愕的眼中当即一戾，脸上阴沉的可怖。
她简直要气炸了！
身为皇后身边人，又贵为公主嬷嬷，王嬷嬷一直觉得自己身份高人一等，就是雪瑶那样的大宫女见了她也要对她客客气气，她何时受过这种气？
王嬷嬷缓过神来后恼羞成怒。
眼下有这么多人看着，今日要是不好好惩戒这贱人一番，今后还如何在宫中立足？！
“贱人，竟敢如此不知尊卑，不过就是个逗公主开心的阿猫阿狗罢了，就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别忘了，我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公主的奶嬷嬷！”
话落，她上前几步高高举起手，眼底满是愤怒。
“啪”一声脆响，吓得周围一阵抽气声。
王嬷嬷还没有反应过来，陆双双抬起左手又飞快的给了她一巴掌。
打得掌心都发麻了，陆双双假装若无其事的吹着掌心。
“啊！你个贱人竟敢打我！来人啊，把她给我绑起来！”
陆双双的举动彻底激怒了王嬷嬷，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恨不得立时将眼前人打死。
“我看你们谁敢动我。”陆双双径直在八仙桌前坐下，悠哉悠哉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周围的宫女太监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早有那机灵的小太监宫女，已经认出陆双双正是那日被司礼监大太监总管救下的宫女。
在宫中站错队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们又不是傻子，当下她们也不敢轻易表态，四周一片寂静没人愿意当出头鸟。
“好啊，你，还有你。”王嬷嬷指着周围的人，恐吓道，“你们且给我等着。”
但陆双双这幅有恃无恐的模样让王嬷嬷一时拿不准主意，她强压下愤怒，不敢轻举乱动。
“皇后娘娘说了，任何人不得惊扰公主静养，你个小蹄子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认错，今日之事，老婆子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了你。”
说罢，又恶狠狠的盯着陆双双，用极为阴狠的声音威胁道，“否则我就禀告皇后娘娘，诛你九族！”
狐假虎威的恐吓是宫里老人向来的伎俩，以显示自己的权威和地位，这王嬷嬷可谓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只不过这些吓唬一般的小宫女太监还行，陆双双听了，却完全没当一回事。
此时，不怒自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本宫何时诛人九族过”
人未到，声先至。
适才还疾言厉色的王嬷嬷闻声身子一震，脸色急速变化，福了一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说罢就径自站了起来，凄然道，“娘娘您要给老奴做主啊！”
她昂着脸，想要皇后注意到脸上的红肿。
皇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在雪瑶的搀扶下，径直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大胆！”见皇后娘娘坐好，雪瑶转身疾步上前，对着王嬷嬷挥了一巴掌，怒喝道，“妄议皇后，你想掉脑袋吗。”
这一巴掌打的极重，王嬷嬷嘴角隐隐渗出了血丝。
她身子一僵，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皇后，却见皇后神色漠然，也在盯着她看。
王嬷嬷顿时慌了神，倏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老奴不敢！”
屋内的宫女太监紧跟着就跪了一地，陆双双无奈之下，只好跟着跪了下去。
一时间，屋内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
得到皇后娘娘眼神示意，雪瑶上前扶起陆双双，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将她一同拉到皇后身侧。
皇后没有下令让起身，因此王嬷嬷等人一直跪着。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皇后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锐利，定定地盯着地上的人。
盯得那么久，王嬷嬷莫名有些心虚了。
她瞳孔微缩，呼吸有些困难起来，死死咬着下唇，开口求饶，“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一时失言，求皇后娘娘开恩。”
说罢，两手一边扇自己嘴巴子，一边求饶，“老奴护主心切，一时口不择言，求皇后娘娘开恩啊。”
不说护主心切还好，想到公主，皇后瞳孔骤然一缩，眉宇间满是厌恶。
只要一想到眼前就是下毒之人，皇后立时就想将她千刀万剐。
不过她深知，要捏死一个下人比捏死蚂蚁还简单，难的是揪出背后之人。
若是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对方鱼死网破，只怕毒就彻底无解了。
皇后此前从未注意过王嬷嬷，眼下仔细打量，就看出王嬷嬷身上的衣着首饰皆不简单。
不说发髻上的簪子是银镀金镶碧玺点翠簪，就连腕上的镯子也是极为华贵的嵌玉纹金镯。
随着手腕一垂一摆，尤为醒目。
就算是公主的嬷嬷，月例银子也只是比寻常宫人多一些罢了，一个宫女能买得起这般金玉首饰？
皇后移开目光，淡淡道，“起来吧，你也是本宫身边的老人了，须知祸从口出。”
“是，奴婢多谢娘娘。”王嬷嬷垂眸遮住了眼底情绪。
“本宫明日要带公主外出祈福，你脸上有伤，就不要跟着去了。”
“娘娘要带公主出宫？”王嬷嬷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多言了，遂讪讪道，“奴婢的意思是公主身子孱弱，旁人不知公主习性，还是老奴贴身照顾的好。”
皇后指尖一下一下的扣着桌子，此行是放长线钓大鱼。
就在王嬷嬷暗自怀疑事情是否败露的时候，皇后将目光移向陆双双，“双儿跟着去即可。”
看到陆双双挑衅似的目光，王嬷嬷登时咬紧了后槽牙。
又是这个小贱蹄子！
她动了动嘴皮子还欲说什么，雪瑶笑着插话道，“娘娘也是心疼嬷嬷呢，这几日嬷嬷就回家歇歇吧，这样的好事，我们可是求都求不来呢。”
王嬷嬷京城里有家，此前家中有事，告假出宫过。
话说到这份上，多说无益，王嬷嬷只得悻悻应了下来，心里却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