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名？”沈时序终于又打通了狠人NPC的电话,“我叫沈时序。”
——谢天谢地，《第二人生》给手机数据做了云端保存，但凡加过的好友都不会消失。
不然沈时序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获取之前的好友……不如说,她连自己加过哪几个好友都已经忘了。
反正大多也是别人主动来联系她，她只要接电话就好了。
“沈时序,”狠人NPC重复了一遍，道，“这个名字有点拗口。”
沈时序道：“不叫‘霸霸’或者‘我往莫古力的菊花里塞了’就很不错了。”
一般恶趣味的玩家都会这样给角色命名，常常能制造出令人捧腹大笑的游戏截图。
“时间序列？”狠人NPC若有所思地问。
沈时序为AI的智能程度惊了一下：NPC的AI都已经进化到不仅能念出玩家的名字、还能自动解析玩家名字含义的地步了吗？
——好，巨人娱乐的股票我买定了！
狠人NPC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其实是亚瑟想要送你一件礼物……哦,他很生气地看着我——可能本来打算保密，所以你能装作没听见吗？”
“好的。”
沈时序很习惯有NPC给自己送礼物——好感度不够的时候，玩家得腆着脸天天找NPC送礼；但好感度够高的时候，就该轮到NPC反过来送东西了。
虽然大多时候收到的NPC礼物，玩家要么当场转手送人,要么因为用不上直接就卖到商店了。
突出的就是一个屑。
“还在星盟吗？”狠人NPC像是话家常似的问道。
沈时序也完全没多想对方是怎么知道的——NPC有一些玩家不知道的信息渠道那不是很正常嘛,不然玩家为什么要找NPC打探情报！
她垂眼看看自己脚下摞起来的一群红名,沧桑地叹了口气：“你会修手机吗？”
“手机？”狠人NPC顿了顿,很快领悟,“通讯仪在战斗中坏了吗？什么程度？”
沈时序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保守地说：“大概还剩五……呃，十分之一。”
“哈哈哈哈哈，”狠人NPC乐完，残酷地道,“没救了，换新的吧。要我送你吗？”
沈时序秒答：“要。”不要白不要。
但凡被问了“需不需要”，那玩家的答案必然是需要。
哪怕一坨垃圾,也可以先存起来。
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
比如说，总有那么0.8%的可能性会出现一个热爱环境的NPC，突然发布一个让玩家去捡垃圾的任务，对吧。
……虽然，刚才这群红名已经边哭边嚎着把自己的通讯仪都上交了。
不同款式，不同颜色，看起来还来自不同的手机品牌。
沈时序手里现在攥着的就是从中随便拿的一只。
挂断电话后，沈时序研究了下拍照功能，打开摄像头，举高视讯仪找好角度，给自己和屁股底下的红名们拍了张十八张合照，又很顺手地分享给了自己通讯录里的所有人。
狠人NPC就跟住在手机里似的，飞快地回过来刷满一整个屏幕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漂亮举起自己的通讯仪：“我也能拍吗？”
——还怪有礼貌的。
沈时序这么想着，随意地点点头。
小漂亮噙着笑，在不远处用手机拍了个全景：“这样我就能糊弄其他人，继续在星盟卧底了。”
“卧底？”沈时序好奇道。
小漂亮动作一顿：“您忘了？”
沈时序立刻连连摇头，表情镇定地胡说八道：“没忘，没忘，我让你来卧底的，对吧。”
“……”小漂亮叹了口气，“星盟主席，是您给我的目标。”
……什么，我什么时候居然还发布过这样的任务吗！
“没忘，没忘，你加油。”沈时序从人山上跳了下来，火速转移话题，“我把这些人处理了。”
她掏出扫描枪，飞快扫了两个人，发现居然都没有赏金。
“是要提交悬赏吗？”小漂亮察言观色，很快领悟，在旁提示道，“他们都是星盟的官员，当然不会身负星盟的悬赏。”
“……”沈时序沉默两秒，索然无味地收起扫描枪。
不能换钱的红名，岂不是比垃圾都不如。
作为交换，公事公办的玩家只好把每个红名身上的装备都抢走、塞到自己的包里。
别说，大家开个会身上带的武器和防具还真不少。
……就是大多都被狂暴的玩家不小心打碎成【破损】或者【垃圾】状态了。
舔完最后一个包，沈时序叉着腰站在跌成小山的红名前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处理他们。
往常打完怪之后，玩家都会非常环保地将他们送去换赏金——毕竟《第二人生》里的小怪尸体完全不会自动消失，放着也怪挡路的。
那么眼前这些换不了赏金的不可回收垃圾怎么办呢。
有的玩家可能喜欢收集战利品，譬如把自己杀掉的所有NPC尸体都拖到家里摆起来……但沈时序完全没有这种癖好！
房子里怎么可能摆尸体！
当然是要摆满柜子箱子还有冰箱，好放下一个收集类玩家数量庞大的全部道具啊！！
沈时序思考了大概也就五秒钟的时间，就掉头去戳小漂亮发问了：“有焚化炉吗。”
是的，我们《环○界》玩家杀人越货那都是熟练工了，科技进化到后期的话，还经常会挖敌人的器官自用或者卖了换钱。
“恐怕这里没有，”小漂亮用指节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道，“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不会给您造成麻烦的。”
既然宠物主动提了，沈时序立刻就把任务转手交了出去。
NPC应该不会像现实职场中的同事一样干什么就干砸什么的！
……应该吧。
沈时序来时走的是宠物专用召唤黑洞，走的时候用的是传送阵，直接回到了CP09的传送点。
传送点就设置在那个有巨女神像原石的山顶。
嗯……来都来了。
沈时序存好档，果断奔向巨女神像，熟练地把它从山顶推了下去。
【你和水之女神的关系下降了，目前关系为：亲密】
知道了知道了，要交钱洗罪恶了是吧？
反复读档给刀重新附魔完毕的沈时序连滚带爬下山，开着自己的装甲车一路抵达最近的神殿，一进门就豪爽地往女神像面前的池子里撒币。
【你和水之女神的关系上升了，目前关系为：敬重】
沈时序弯腰把自己的信用点和池子里面本来就有的信用点捡到包里……哦，不对，这些本来就全都是属于玩家的信用点嘛。
确认水池中一枚硬币也没有后，沈时序才心满意足地从水池里湿漉漉地爬了出来。
一旁观看了全部过程的绿名祭司NPC：“……”
想到自己现在应该是神殿的VIP贵宾，沈时序上前戳戳祭司NPC：“兑换。”
“兑换？”
“商店。”
“商店？？”
沈时序大失所望：是个复读机。
看来神殿声望兑换商之类的NPC应该只有一个或者极少几个，而不是每一座神殿里都有。
“亚瑟？”她又问。
“骑士长吗？”祭司NPC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张开嘴开始狂吹彩虹屁。
沈时序听了三秒钟，面无表情地用刀把祭司NPC电晕了——谁要听NPPC的彩虹屁啊！给我好好吹玩家的彩虹屁啊！可恶！！
【你和水之女神的关系……】
“知道了知道了，”沈时序转头把祭司放进水池，郑重道，“——喏，送给你。”
女神像：“……”
【你有一场比赛即将开始】
这条突如其来的消息提示让沈时序愣了一下。
比赛？什么比赛？我报名过什么比赛？
像是为了提示从不记事的玩家一般，几个面目模糊的路人NPC从神殿门外经过，脚步匆匆：
“快点，第一轮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可是我期待了好几年的机甲大赛！”
“晚点进场也不会错过什么的啦……”
“你怎么知道？说不定一方选手刚上场就被另一方选手秒杀了呢？”
“怎么可能，前几场大家肯定都会适当隐藏实力，不然后面的比赛就太难打了。”
伴随着NPC们的解说，沈时序恍然大悟：对，我报名了。
……
……
这个比赛场地在哪儿来着？？
谢天谢地，地图上有比赛地点提示。
因为在路上看见一只脑袋上闪着光的鸡而狂追数条街、结果发现只是头上黏了张玻璃糖纸、回头时意识到快赶不上比赛、只好一路闯着居民家走最快路径……的沈时序抵达赛场时，时间只剩22秒。
【倒数结束前无法到场，将自动被判战负】
——不可能，不可能，我玩家绝不可能在单机游戏里输给NPC，玩家的脸往哪儿搁？
玩像《足○经理》这样的球队模拟经营游戏时，沈时序甚至能打造出一支十几年没有输过一场比赛的足球俱乐部。
——对，读档了，怎么，读档功能放在那儿不就是让人用的吗！
脑中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沈时序越过角斗场的守卫们直接闯入比赛场地，然后发现自己走错了门——这里是观众入口，她一出通道就直接站在了观众席最高的那一排。
【倒计时10】
【倒计时9】
沈时序：“……”
没办法了。
玩家掏出包里的乌龟机甲。
周围的观众NPC们被突然出现的大型机甲吓得尖叫逃散。
玩家钻进驾驶舱。
玩家启动机甲。
玩家操纵机甲收拢四肢、顺着台阶直接滚了下去。
——
五年一度的机甲大赛每次举办都会吸引巨大的关注度。
一来，光是比赛的各项奖金就足够让人疯狂；
二来，冠军以及其他的优秀选手将会得到阶级跃升的直接机会。
谢时雨参加机甲大赛，为的就是第二个原因。
自从两年前听说天上城研发治疗基因崩溃的药物有所突破后，考虑到哥哥谢停云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谢时雨就一直在潜心准备拿下大赛头筹。
虽然在机甲制造上远远不如哥哥有天赋，但在驾驶和操作机甲方面，谢时雨还从没有遇到过对手。
她仿佛天生就是为了驾驶机甲而生的。
一旦进入驾驶舱，她便能将机甲用得如臂使指。
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操作，谢时雨只要稍一尝试，就能做得出来。
机甲大赛虽然强者如云、也有不少人为了获胜不择手段，但从长达两年的准备直到报名，谢时雨一秒钟也没有犹豫过。
再艰难时，哥哥也没有抛下过她，所以她也会做一样的事。
这是值得的。
第一轮比赛刚刚开始，谢时雨在开场五分钟之内解决了对手。
这是一个亮眼、但又不至于太过夸张的成绩。
谢时雨低调离场，过道里有认识的其他选手和她打招呼，好奇地问：“你本来不是说第一场用那架犬型机甲吗？”
谢时雨：“……汪汪在比赛时坏了。”
——不仅坏了，还是被白夜徒手拆掉的，拆掉之后被她抢走，谢时雨再也没见过汪汪。
“还没修好啊？”选手显然也知道白夜从天而降大闹赛场这回事，啧啧称奇，“我以为你哥的效率很快就能修好呢。”
谢时雨：“……是啊，我哥最近忙别的事。”
别的事=给白夜造一台新机甲，而且白夜提出的要求那么匪夷所思——平时是人形，但偶尔能变成蜘蛛或者老虎或者车，还要会飞会游泳——这怎么可能造得出来！
“不过什么机甲在你手里都好使就是了。”
谢时雨礼貌笑笑，正要告辞回家去看看亲哥是不是又废寝忘食，对面人突然又说：“哎，你听说了吗，隔壁好像有人迟到了。”
“很正常吧。”谢时雨不以为意地说，“第一轮那么多人，总有人迟到、生病、忘记比赛日期，对面不战自胜的。”
“不一样，不一样。”
谢时雨不吃这套：“不说我走了。”
“走了你会后悔的。”选手神神秘秘地说，“你猜猜那个迟到的选手是谁？”
谢时雨想了想。
她脑中瞬间就浮现出了24个有仇的名字。
到底是哪个……不好说。
“刚刚还说到她的事情呢？”选手提示道。
谢时雨诧异：“白夜？”
也对，以白夜的性格，看见热闹肯定是要上去掺一脚的——哪怕她有时候压根还没搞明白这热闹是什么。
有一次，谢时雨甚至在街上碰见白夜在给一对闹别扭的夫妻劝架。
哦，她最后劝架的方式是最后把夫妻双方都扔到了水里冷静一下。
“对啊！我在举办方的熟人刚刚透露的，编号2048选手就是她。”选手啧啧称奇，“她干别的事可能比我们在行，但开机甲肯定是个新手，不怕上来就被淘汰吗？”
听对方说得有鼻子有眼，谢时雨起了点兴趣，她给谢停云打了个电话督促对方吃饭，边循着指示牌往2048选手的赛场前进。
因为参赛人数过多，机甲大赛前期采取的是淘汰制，选手只要输一场就会直接被淘汰。
所以，尽管主办方给出了最迟可以迟到10分钟的界限，绝大多数选手也宁可提前一天到场，就怕发生什么意外。
而白夜……
谢时雨站在分赛场前检查那上面的名单，很快检索到2048号选手的名字，沉默了一下：“你确定是2048？”
“确定啊！”
谢时雨指着名单：“这人叫沈时序。”
“那白夜就叫沈时序呗。”
“白夜肯定是叫白夜啊？”
“那她全名叫白夜·沈时序嘛。”
“哪有这种命名法？？”
“哎呀，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选手推搡着谢时雨往里走，“时限马上就要到了——”
像是应景似的，解说也开始了倒计时：“10，9，8……”
谢时雨刚刚走到通道出口处，突然听见头顶的观众席上传来一阵骚动，混杂着尖叫声。
与此同时，还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一路咕噜噜地往下滚，速度越来越快。
谢时雨的大脑已经不自觉地开始计算那滚动的速度，而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上方看了一眼。
那快速滚动、下降的物体已经冲到了观众席边缘，粗暴地撞开观众席最前排的护栏、高高跃出，在灯光下展现出了自己的身姿。
——是一只龟型的机甲。
很巧，谢时雨正好见过这台机甲。
那一次，白夜开着这台机甲一路滚入“清醒者”劫持谢停云的现场，当众表演了一个背甲着地。
说到底，龟型的机甲就是一个失败的设计。
弱点实在是太明显了。
就好比现在，它又背部着地，翻不了身了。
解说激情大喊：“是2048选手的机甲！2048赶上了！！”
全场观众欢呼。
白夜从驾驶舱里爬出来，淡定地徒手给自己的机甲翻了个身，丝毫没有隐藏自己身怀异能的认知。
然后，她又在裁判的示意下重新钻回了驾驶舱。
比赛正式开始。
谢时雨站在场边冷静分析：如果是我，自己所驾驶的机甲的弱点又如此明显，应该选择重点防御腿部，多观察对方的弱点，而不是贸然攻击，暴露自己的短……
“哦！！2048选手选择了先攻！！！”
谢时雨：“……”不愧是你，白夜。
“2047选手不退反进！他用鞭子缠住了2048选手机甲的左前肢！！”解说的语速非常快，“2048选手将如何——2048选手将四肢收了回去！2048选手直接落地了！她开始高速旋转！2047选手的机甲体量不占优势，失去了重心！2047选手飞起来了！！”
谢时雨：“……”2047都飞起来了也不主动解开鞭子么，就这水平活该淘汰。
“咦？等等，2047选手的生理体征显示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解说停顿了几秒，“确认完毕，2047选手失去意识，这场比赛是2048选手的胜利——用时仅24秒！！”
谢时雨：“……”转晕的吗。
尽管比赛结果已经确认，但场上的两台机甲仍然在疯狂旋转，而且逐渐失去控制，把周围的一切都撞成了碎片。
“咦，2048选手请冷静一下，你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2048选手充耳不闻，像是抡着风火轮一般抡着2047的机甲，狂暴破坏着周围的一切。
裁判、工作人员、还在比赛的其他选手……全部都被抡得四处抱头鼠窜。
观众倒是兴奋地尖叫了起来。
□□直到2047的鞭子终于受力达到极限绷断后才得以停止——2047像一颗流星似的飞向观众席，而2048在原地又转了一阵子才缓缓停下。
谢时雨站在原地没动，她皱眉盯着龟型机甲驾驶舱的位置等待。
几秒钟后，驾驶舱砰地弹开，面色如土的白夜虚弱地探出头来，浑身无力地把趴在舱口的位置长出了口气。
——显然，她给自己也转得晕得不轻。
谢时雨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虚弱，忍不住被逗笑了一下。
“谢谢你，2048号选手。”解说道，“能说说你对这场比赛的感想吗？”
场内记者立刻上前将话筒递给白夜。
白夜眨了眨眼。
她从背后的空气里一掏——显然又完全没有隐藏自己另一个异能的意识——取出一个怎么看怎么有毒的……蘑菇？塞进嘴里吃了个干净，顿时又面色健康又红润了。
然后，她才身姿轻巧地从驾驶舱里跃出、无声落地，潇洒地对着场内记者的话筒道：“非常简单。”
——
机甲大赛这种东西，对沈时序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不就是打怪嘛，怪的形状长得不太一样而已。
还有就是每次对方血条还有一大截的时候裁判就直接叫停了。
有一次沈时序刚把对方机甲的腿部扯断，裁判就对她发出警告：手段过于粗暴。
呃……大概是因为在场观众里有未成年吧。
第三轮比赛结束后，官方记者好奇地发来询问：“2048选手，这已经是你的第三场比赛了，你的感想是？”
沈时序一脸轻松：“非常简单。”总之就是非常简单。
玩家我啊，早就已经拿过不知道几个地区的宝可梦联赛冠军了！！
没过几天时间，沈时序就已经连着赢下三场比赛——一次过，都不需要读档。
“为什么不用第一轮时的那一招了呢？”
沈时序：“……”那一招是因为操作失误外加不小心把带了电的刀戳到了仪表盘上所以导致整台机甲失控玩家不仅在里面被抽成陀螺还差点吐了。
一生倔强的玩家能这么说吗？当然不能。
于是，沈时序一言不发地伸手抢走记者的话筒塞进自己包里，掉头就跑。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玩家会乖乖仔细斟酌和NPC的每一句问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