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月芽一边拉住郑鸳儿,一边给身后跟过来的两个婆子使眼色,又瞪了一眼仁成。
“你快好好说清楚,小少爷是怎么高烧的、现在如何,别白白地叫姨娘担忧伤心!”
仁成连忙跪在郑鸳儿面前,拦住了郑鸳儿的去路。
“姨娘,小少爷今天跟着师父学了骑马,出了一身汗,回屋后嫌弃水太热,就用冷水扑了把脸。”
“结果等到跟师父学写字的时候……就、就发了高烧。”
“沈先生已经请了府里的大夫过去,还望姨娘宽心!”
郑鸳儿听李玄提过一次,沈先生是教元礼文化的师父。
可尽管如此,郑鸳儿不去看一眼,始终放不下心。
徐婆子这时也把披风拿来了,为郑鸳儿披上:“姨娘,您想去东院也不是不行,东院有外男,咱们得先收拾一下、请示老夫人的意思再去。”
两人知道郑鸳儿对小少爷很喜爱,但规矩就是规矩,哪怕是小少爷的亲娘也得遵守规矩。
她们现在是郑姨娘的人,郑姨娘若是犯错被抓了把柄,她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曹婆子道:“奴才这就去请示老夫人,姨娘稍安勿躁。”
郑鸳儿这才被月芽拉着回了东屋。
郑鸳儿讷讷地站着不动,任由她们给自己穿衣梳妆,心里却活泛开来。
奇怪,实在奇怪。
元礼的身体一向很好,只是拿凉水洗一把脸罢了,怎地就会发烧?
而且早不烧晚不烧,偏偏在侯爷离开的当天,这么突然就烧了起来。
若说不是有人故意为之,郑鸳儿太难相信。
……是老夫人?这府上除了她还会有谁?
郑鸳儿思索着,突然听到曹婆子的声音:“姨娘!”
月芽扭头看过去:“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见到老夫人了吗?”
曹婆子身后却跟着一个人,那人上前一步,给郑鸳儿行了个礼:
“郑姨娘,老夫人听说小少爷高烧,念及郑姨娘一向疼爱小少爷,想到您一定会求去东院。”
“所以老夫人特派奴才来知会您一声,不必请示,您现在就可以去东院了。”
郑鸳儿看到流莹的一瞬间,有些热泪盈眶。
流莹地抬头与她对视,略略点了一下头,让她安心。
郑鸳儿站起来,朝她快走了两步:“替我谢过老夫人。”
流莹低声道:“您快去吧,小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您别太着急,当心雪天路滑。”
郑鸳儿仓促地点点头,带着两个婆子和月芽赶往东院。
路上郑鸳儿连着滑了两次,差点摔倒,好在两个婆子手脚利落及时扶住了她。
一路紧赶慢赶到了东院门口,郑鸳儿才渐渐慢下脚步。
青松和青柏就站在门口,看到郑鸳儿立刻迎了上来。
青枫跟着侯爷离开了,把他们两个留了下来。
“姨娘您别急,大夫已经看过小少爷了”
“小少爷没什么大碍,喝几副汤药就好。”
众人一路来到元礼的院子,一进主屋,郑鸳儿便皱起了眉头。
“谁让你们关窗户的?”
这屋里一股子奇怪的药味,火炉里烧满炭,烘得整个屋子都又闷又热,郑鸳儿进屋只一会儿就觉得头晕胸闷。
另一个小厮仁丰唯唯诺诺地凑上来,小声道:“奴才想着小主子是受凉才发烧的,所以关了窗户……”
“都打开!”郑鸳儿忍着怒意。
“这火炉烧了多久?”
仁丰磕巴:“一、一个时辰。”
曹婆子瞪了他一眼:“蠢货!你是生怕小少爷病情不加重?”
郑鸳儿则望向青柏和青松,脸色不愉:“他们两个十三四的小孩子不懂,难道你们贴身跟在侯爷身边的人也不懂?”
“看来是得让张管家好好管教一下你们了。”
两人当即腿一软跪了下来,青柏哭着嗓子喊道:“郑姨娘,没照顾好小主子,奴才罪该万死!”
青松则弯腰低着头不敢说话。
郑鸳儿看了眼青柏。
这小子能说会道,在路上就一直奉承着自己,态度很是殷勤讨好,她早就怀疑他是老夫人的眼线。
这件事郑鸳儿必要追查下去,若是跟青柏有关系,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他。
屋里的窗子都被打开了,空气流通起来,那股恼人的闷气总算消散开。
郑鸳儿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元礼,心都碎了。
她来的路上想了不少事。
如果说这府上有谁想要对付她,恐怕老夫人是第一个。
可老夫人既没有阻拦大夫看病,又在第一时间让她来看元礼,这让郑鸳儿有些迟疑。
如果这件事真是老夫人做的,她这又是图什么呢?
或者……这真是个意外?
“管东院的李嬷嬷呢?”郑鸳儿又问。
有个经验足道的老嬷嬷在,也不至于关窗烧炭整整一个时辰。
仁成低头道:“李嬷嬷家里妹妹病危,她告假了……”
郑鸳儿闭了闭眼。
好啊,前院的秦嬷嬷被侯爷带走了暂且不说,东院懂事的能用的人也都被支走了。
这下郑鸳儿想不怀疑都难。
元礼的额上敷着常温的毛巾,郑鸳儿摸着热了便换下来,洗了洗再敷上去。
一旁的徐婆子笑道:“看姨娘这样子,没少照顾小孩。”
郑鸳儿动作顿了顿:“我和邻居交好,给她们照顾过几次孩子,一来二去便熟练了。”
元礼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听到了郑鸳儿的声音,想要挣扎着醒来却醒不来,急得无意识地哼哼着,小手在空中乱抓。
“……娘!娘!”
郑鸳儿连忙接住他的小手,握在手心。
“娘在呢。”
“元礼别怕,娘一直在。”
曹婆子和徐婆子对视一眼。
听说小少爷家里人死得干干净净,这才被侯爷过继回来。
可怜的孩子,梦里还不忘找娘亲。
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也算因祸得福,成了侯府的少爷,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郑鸳儿照顾了一个多时辰,看着元礼慢慢镇定下来、安稳睡过去,才被徐婆子劝着吃饭。
郑鸳儿把自己的荷包摘下来,塞到元礼的手心里,撒开手去外间吃了两口。
听到元礼高烧,她又急又怕,胃里也跟着火烧一般。
从前在桂花村,郑鸳儿就听村里人说村东口一户人家的小孩五岁发高烧,没挺过来。
她怎么能不怕?
如果元礼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真的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草草吃了两口,郑鸳儿又回到元礼床前,一直照顾到傍晚,曹婆子提醒郑鸳儿到时候了。
“姨娘,咱们不能在东院待太久。”
郑鸳儿想辩驳两句,却又听仁成来报:“郑姨娘,沈先生来看小少爷了。”
郑鸳儿顿了顿,没有再坚持。
她领着下人出屋,看见了沈先生。
沈先生二十出头,据李玄说沈先生做过官,但发现自己不喜欢官场就退了下来,又遇到李玄、被收为幕僚。
沈先生皮肤很白,白得有点透明,唇却殷红,和李玄一样男生女相。
但李玄充满威压强势、像一支淬了毒的冷箭。
沈先生却有种柔和委宛的艳丽。
郑鸳儿朝他点了点头:“沈先生。”
沈先生笑了一下:“您是郑姨娘吧,我听侯爷说起过您。方才前院叫我过去处理一些事情,才处理完。”
“元礼就交给我吧。”
郑鸳儿:“元礼快退烧了,不过今晚、明早都要喝药。如今李嬷嬷和秦嬷嬷都不在,我也不放心别人,怕是要辛苦沈先生了。”
郑鸳儿殷切地看了沈先生一眼。
她不能陪在元礼身边,只能恳求沈先生替自己照顾好儿子。
沈先生声音温和且缓慢:“我明白,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元礼的。”
郑鸳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院子,刚出东院,只见流莹迎面走来。
“郑姨娘,老夫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