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朱由检听到魏忠贤这一句,脑袋都要炸了。
誓言?
什么誓言?
自然是朱由校临死前,拉着自已的手,强迫他发一个毒誓。
我不管你今后如何施政,如何拯救大明。
你绝不能动我身边这三个人。
魏忠贤、张嫣、客印月。
朱由检自然一口应下,并发出毒誓。
若是对他们不利,愿当亡国之君。
可现在……
朱由检心中惶恐惊疑。
惊疑魏忠贤为何知道此事?
难道他当时也在养心殿中?
不可能。
大哥明明撵走所有人,只留下我和他单独说话,魏忠贤又如何得知?
是了,是了!
想必是大哥喊我进来前,告诉魏忠贤最后安排。
大哥啊大哥,你就如此偏爱他们吗?
朱由检看着魏忠贤一脸死鱼表情,咬着牙挤出一句话。
“厂……厂臣……”
“孤,自然记得!”
说完,有些惶恐看着对方。
他真怕魏忠贤让他重复一遍那日发下的誓言。
一旦重复,不光皇帝威信一扫而空,朱由检更是成了众人笑柄。
咋。
当皇帝之前,先得保证不杀先皇身边之人。
这不妥妥的失德帝君,言而无信的小人行径。
自然记得?
魏忠贤见朱由检承认,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他想起那日朱由校最后给自已说的那番话。
“厂臣啊,朕这皇弟,自幼目睹生母被杀,心性难免桀骜孤愤,刚愎自用……”
“朕临走之际,会让他发下毒誓善待你们。”
“若他还敢加害于你和客奶,甚至敢加害朕的皇后……”
“彼可杀之,再寻一藩王拥立登基……”
魏忠贤打死也想不到,朱由校临死之际能说出这样的话。
恐怕是落水后只有自已舍命相救,才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当时魏忠贤怎么回答的。
他吓的跪在地上,连连说请陛下放心,小臣宁死也不会让大明动荡。
同时,老阉奴也明白。
朱由校和刘备一般,在死后托孤。
他也怕魏忠贤拥兵造反,再立其他藩王,致使整个大明乱成一团。
所以此刻,魏忠贤才问出这句话,只等朱由检一个态度。
见朱由检说还记得,老阉奴深吸一口气,再不疑虑其他。
至于让朱由检重复誓言的话,也不必说了。
那样,只会让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小皇帝彻底翻脸。
“殿下!还请莫要推辞。”
魏忠贤的声音在乾清宫里幽幽响起。
“如今大明外有建奴犯边,内有陕西匪变,国不可一日无君,臣不可一日无主。还望殿下尽快登基,主持大局!”
呼……
魏忠贤这话一说,乾清宫里所有人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到了地上。
因为阉党明白,厂公大人也终于表态支持新皇继位。
东林党和其他官员同样明白。
朱由检称帝,再无任何人可以阻拦。
所有人都眼巴巴看了过来,等待着朱由检回应。
朱由检这才笑了,只是刚笑一下又意识到站在皇兄灵前,忙收敛神色。
他没有忙着答应,而是看向皇嫂张嫣。
“皇后娘娘,孤登基为帝,不知您觉得如何?”
张嫣终于有了反应,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朱由检,又看了一眼站在角落李辛。
罢了罢了。
信王,只盼你记住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
“殿下,哀家已是丧夫之人,莫要再喊什么皇后娘娘,家国大事,全凭殿下做主。”
她幽幽说了一句后,再次垂下脑袋。
李辛远远看着徒儿几日守灵后憔悴的模样,心里没来由一阵刺痛。
谁知,朱由检竟还没答应,又看向李辛。
“封太保!不知……你可有异议?”
李辛一愣,没想到对方还会询问自已。
他微微抬头,目露思索,随即看到朱由检脸上的模样才恍然大悟。
对方似笑非笑,显然是回敬你封礼辛当日骂我之仇。
王八蛋!
当初让你拜入我信王门下,成为我信王走狗,你不愿意,还让我滚蛋!
现在呢?
整个天下都是我的,朕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封礼辛……
不!
状元郎李辛,你这个时候想再拜我,不知晚了没有?
李辛看着朱由检的模样,深深叹息。
你他妈是哪吒,还是葫芦娃!
怎么如此幼稚。
这种时候还惦记着找回场子。
我是否同意?
我特娘不同意,不知有没有半点屁用?
李辛只能微微低头,“殿下,臣无异议。”
朱由检听了这一句话后,舒爽到了极致,只想仰天大笑,可惜知道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群臣朗声说道。
“也好!”
“既然有皇兄遗诏在此,又有上天垂象,四灵效征,证明天命在朕。”
“那朕便荣登大宝……”
“代天牧民!”
唰!
所有人等的就是朱由检这一句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叩首,响彻乾清宫中。
朱由检听着这声等了数年的呼喊,一时间竟热泪满面。
不容易啊!
不容易!
朕苦熬数年,终于踏上人生巅峰。
大哥,你看到了吗?
看到他们兴奋喜悦的模样了吗。
朕才是大明圣主,朕才配掌控这万里江山。
他一个个看着面前跪拜的众人,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
可看了半天,却找不到两道身影,不由一愣。
但见魏忠贤和封礼辛,不知何时悄然离开。
这让小皇帝遗憾万分,没能看到两人跪拜在自已面前的模样。
朱由检藏在麻衣下的手狠狠攥在一起。
二位,莫急。
等朕明日扶丧之时,再一个个收拾你们。
……
“兄……封太保……”
李辛走出乾清宫后,正要去处理明日发丧的事情。
谁知刚走没两步,就被人喊住。
他不用回头,听着尖细老迈的声音,也知道是谁喊住了自已。
果然。
李辛没有转身,甚至没有停下脚步。
那人快步走来,一直走到李辛身边,和他并肩而行。
“封太保,你这是,要去哪里?”
魏忠贤从乾清宫出来后,似乎越发老迈,整个人弓着身子,再没有昔日九千岁威风模样。
他比李辛低了一头,又弓着身子,真如八十老翁一般。
李辛看了看他,低声回道:“回厂公大人,下官要去礼部,处理一下明日琐碎事情。”
“处理完了呢?”
魏忠贤追问一句,眼中竟隐隐有着迫切之意。
李辛一愣:“处理完后,便要先行一步返回天寿山,等候明日大行皇帝归位。”
他自然要回去,等着安排明天朱由校下葬的事情。
魏忠贤蠕动了半天嘴角,终于咬牙低声说道。
“兄弟,可……可否,可否晚上去我府中一聚?”
“哥哥明日送完先帝,便要请辞回乡。你我再见怕是……”
怕是永远也见不到了。
李辛终于站住脚步,感慨万千的看着对方。
要走了吗?
四哥?
临行前想和我喝上一杯,聊聊陈年往事?
他有心想摇头拒绝,可看着对方哀求表情,竟一时间说不出话。
兄弟!
求求你,答应我吧。
当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甚至,诛你九族的命令还是朱由校下的。
你本是沧州府肃宁人士,和那些祥符县养父母有什么干系。
他们死了便死了,你为何还要记恨于我?
再说,我都要走了,也不能最后说说话吗?
我成为太监,度过这扯淡的一生,还不是你一手为之。
虽没能帮你分毫,但……
咱们毕竟相识了数十年啊!
李辛深吸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好,四哥。”
“我办完了事,便去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