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自有人安排瓦木匠师,去修缮屋顶和损坏的地方,唯极水一人立在天园主人身侧,却是不苟言笑,令木子因有些纳闷。
待得屋里一切收拾好,桌面上又重新沏好茶,菠儿方才禀报天园主人。
“听公子说乃是晋西人氏,如此说来,公子是打算回老家隐居世外了。”
木子因略带惭愧地笑笑,微一摇头随口说:“隐居世外谈不上,小生与陶元亮完全不能相比,不过回家倒是应该的……”
听到‘家’字,蓦然间、子因心里一动,轻轻放下茶具礼貌询问:“此前听姑娘言及有家难回,不知是何缘故?”
“公子有所不知,我爹生时是东海的留求王,复姓天孙、名纪、字龙华,岛国民众与世无争、礼仪教化师法前朝上国,奈何天之不公求善得恶,枉救了萨摩海贼源氏,反被其贪欲追杀,亡命波涛、最终有幸为高人所救,后得崂山道士指点、入住文天教。
从此,家父流落天朝并改名天孙客,以示客居他乡矢志不渝,只是有生之年未能迎还故国,驱逐倭寇拯民于水火,天孙玲珑虽系女流,却不敢苟且偷生,愿效先父遗志,重归故土洗雪国辱……”
天孙玲珑悠悠依依、从头至尾详尽说明原委,动情处毫无慷慨激昂、反多柔韧坚执,其言诚挚其悲铭刻,木子因听完大惊失色,怨愤不亚于当年痛失父母同伴,摇头郁郁箴言推己及人:
“这天下大奸大恶、狼子野心之徒无处不在,又何止是东西南北中千里之内,遭辱遭罪的又何止是草民,万没想到连海外的藩王亦不能免,想不到你原来是一国的公主。”
天孙玲珑苦笑:“国竟易主、家已不在,何来公主浮名?不过是一未亡人而已,公子千万不可再提‘公主’二字。”
“冒昧挑开伤心之事,还请天孙姑娘原谅,不过小可仍有一事不明,以天孙教主之威德,携千万属从跨海复国,难道驱逐不了几个海贼?”
“此举家父何曾不知,但那源氏海贼绝非庸碌之辈,实乃武林绝顶高手,当年家父与侍臣护卫等,竭尽全力尚不能保全性命,虽然后来加入文天教,武功蒸蒸日上,但仍然无胜算。何况、家父实不愿以教中属下,为个人异举舍命泣血,那贼子虽已被恩人破灭了隐身功,但他随行同伴、武功亦非比寻常,鸠占鹊巢机谋算尽,数十年来更是羽翼丰满,回家二字谈何容易!”
木子因听罢,点点头不再言语,起身在厅门附近来回踱步,少顷对二女说:
“天下至哀莫过于生离死别,木某与天孙姑娘遭际相似,细分起来悲苦犹自不及,可惜木某三尺微命,一介书生,虽有满腔热血,却难正天下不平,他日有缘到得尼山,必借夫子神笔,横扫东西妖孽、焚祭苍生冤魂,再与几位庆幸畅谈,也算是感念天孙教主的知遇之恩。”
“公子言重了,玲珑再没想到、公子原来也是一般身世,如此悲怨凝结数十载,相信朗朗乾坤必不远矣!”
天孙玲珑面色祥和眸光澄净,语言中透露出一番坚毅之情感染了木子因,唤醒了记忆中某些散乱蒙昧的成分,似乎听见幼年的玩伴、在向自己呼喊祈救。
突然间,木子因无法镇定情绪,归心似箭匆忙向众人告辞说:
“冒昧打扰,小生也该回去了,想不到在此稍作逗留,竟给你们引了不小的祸端及麻烦,子因深感过意不去,容待以后再做回报。”
“闻公子此前所言,实乃文中武者,浑不是那些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迂腐书生,怎的因此生分起来,莫不是玲珑言语无忌、令公子生厌,还是公子对文天教甚有疑虑……”
天孙玲珑和其他人,忽见木子因无故离开很是奇怪,不免深究发问。
“天孙姑娘误会了,文天教待木某不薄,子因纵然自恃清高,断不会有此等猥琐的想法,皆因姑娘刚才一番话,让木某想起旧日的生死情谊,一时心神不宁、以至急促失礼,此番回去若能亡羊补牢,也不枉与诸位相识一场。”
“公子仁义兼爱,天孙女就不再挽留,以免令公子恓惶致错,水儿,好生送木公子回去!”
“哎!请天主宽心,公子!请随我来……”
木子因冲天孙玲珑一抱拳,说道:“木某告辞了!天孙姑娘请节哀,皇天不负有心人,东渡桑梓报国门,子因遥祝天园主人,心想事成。”
“玲珑谢公子吉言,公子保重!”
天孙玲珑送至门口,一看外面雪下得更大了,不禁有些担忧自说自话:“或许过两三天便晴了。”
三日后,木子因归心似箭,特来向结义兄长辞行,微生绝蓝劝说木子因,等天气晴暖再回去不迟,木子因推说二月将尽,自己家事不少,当年管家因为救我粉身碎骨于山谷,我尚未立碑怀念是为不义。
微生绝蓝见木贤弟话说到这份上,也就不再挽留,安排好车夫和马车等、一切木子因的随行之物,好说歹说定于次日、为结义兄弟饯行。
当天夜里,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第二天一早木子因开门,依旧是鹅毛般雪花铺天盖地,推迟到中午方才渐止,微生绝蓝在文天敬客家三楼、整治一桌特殊的酒席,酒器不再是海碗而是换成酒杯。
星儿、殿儿在一旁伺候,倒是天园主人的侍卫二宝、三宝被请来作陪,好在人不多,子因询问之下得知,原来风花雪月等人外出北方公干,具体何事微生绝蓝没有说,想来也是不方便透露。
北方是辽国的天下,子因是知道的,这等豪爽侠义的硬汉,一个个看淡生死、执著信念,木子因是敬佩的,而今获悉暗自为之忧虑,然他却又庆幸省却许多应酬,微生绝蓝稍稍又介绍宝二哥、宝三哥其人,木子因几日前见过两人,便借花献佛敬酒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