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了颜煊要去青州的事,姜梨婳便去找了池家大夫人和大老爷。
“你说要让阿煊跟我们回青州?”
当初姜梨婳要认颜煊为弟弟一事没有隐瞒池家大夫人,知道对方是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后,池家大夫人不仅没有反对,甚至在姜梨婳不在的时候还对他颇为照顾。
如今骤然听见姜梨婳说要让颜煊同他们回青州,池家大夫人不由得一愣,继而面露不解道。
“青州虽也算得上繁荣,但到底不比阚京,你既已认了阿煊做弟弟,还是让他留在阚京更好一些。”
姜梨婳听见这话就知道池家大夫人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不是我不想让阿煊留在阚京,但他在外颠沛流离多年,忽然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尤其是融入书院,对他来说都需要漫长的时间去适应。”
池家大夫人秀眉微皱,显然还是觉得颜煊留在阚京更合适,但不等她开口,姜梨婳又继续往下说道。
“更何况舅母有所不知,阿煊是芜山一族的后人,他在机关术上有着过人的天赋,可阚京并没有太好的机关术大师,但青州却有。”
这话一出,不仅池家大夫人一惊,连一直沉默的池家大老爷也看了过来。
“阿煊是芜山一族的后人?”
说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芜山一族就是颜姓。
这样一想,池家大老爷顿时恍然大悟道。
“难怪你要留下他,还要将他认作弟弟,难怪,难怪啊……。”
池家大夫人此刻也缓过神来,但却不明白池家大老爷话里的意思。
“难怪什么?”
池家大老爷并没有回答池家大夫人的话,反倒目光锐利的看向姜梨婳。
“婳婳,你老实和舅舅说,这人是不是你为那位准备?”
姜梨婳没想到池家大老爷一下就猜了出来,迟疑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池家大夫人见此越发的一头雾水,看了看姜梨婳,又看了看池家大老爷。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那位又是谁?”
池家大老爷却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而是点头应下了颜煊去青州的事。
“你放心,阿煊去了青州,我和你舅母都会照顾好他的。”
姜梨婳闻言,立刻起身朝着池家大老爷行了一个大礼。
次日一早,天才刚刚亮,几辆马车就从平日里人最少的北门驶出。
待往前行了约莫十里路,马车才陆续停下,姜梨婳从其中一辆马车上下来,来到了最前面那辆马车前。
“舅舅,舅母,婳婳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池家大夫人一把掀起车帘,见姜梨婳仅穿了一件单衣,立刻从车上拿了件披风下去给她裹上。
“好孩子,有什么事记得给舅舅舅母传信,我们或许帮不上你其它的,但银子还是有些的。”
说着从旁边的贴身丫鬟手里接过一个令牌递给姜梨婳。
“我和你舅舅在城东的辛氏钱庄给你留了一笔银子,有用的上的地方尽管拿去用,若你觉得不好意思,就像与那位世子妃一样,来日赚了银子,分一些给舅舅舅母就行了。”
先前池家大夫人和大老爷知道姜梨婳的嫁妆被宋家诓走了八九成,本想给她一笔钱,但那时池家的一些生意出了纰漏,需要银子做周转,姜梨婳知道后就怎么都不肯再收他们的钱。
没想到池家大夫人和老大爷还是给她悄悄留下了,姜梨婳鼻尖一酸,下意识的伸手去抱池家大夫人。
“舅母,来日婳婳一定会赚很多很多银子,让你和舅舅一起过更好的日子。”
这话多少有些孩子气,池家大夫人伸手反抱着姜梨婳,语气温柔又慈善。
“那舅母就等你将来带着好多好多银子来看我。”
眼见日头逐渐爬高,池家大夫人不得不松开姜梨婳,又替她拢了拢披风。
“阿煊的事,你舅舅已经和我说了,你既觉得五殿下是个值得依托的人,那就和她好好的。”
“只是皇族多密辛,日子不比其它人家平稳,你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姜梨婳轻轻点头:“婳婳记下了。”
池家大夫人这才又折回了马车,临走时池家大老爷掀起车帘冲姜梨婳无声挥了挥手,随后车帘落下,隔绝了彼此的目光。
第二辆车路过姜梨婳身边的时候,颜煊虽没有下车,但却把半个身子探了出来。
“阿姐,等我从青州回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半大的少年在晨曦中无声红了眼眶,然后生怕再看姜梨婳一眼就会流下眼泪,立刻又钻回了车里。
三辆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它们的影子彻底消失在远处的官道上,立在路边的姜梨婳才收回了目光。
“去宋家。”
今日是景文帝下旨让宋家给和离书的最后一日,一大早陈氏就到了宋翊房里,焦急的来回踱步。
“阿翊,这和离书是非给不可吗?”
“要不你再去劝劝你祖父,让他想想办法?”
自那日从暗室里出来后,宋翊整个人消瘦的十分厉害,眼中也没了往昔的璀璨光彩,但陈氏好似没看见一般,这几日但凡到他这里来,都是在旁敲侧击和离书一事。
宋翊手里本握着一本书,但看了好半晌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听见陈氏这话,倏然把书往桌上重重一扔。
“和离书是陛下亲自开口允诺的,娘是想让祖父抗旨不尊吗?”
罕见的遇上宋翊冷了脸,陈氏先是一愣,旋即悻悻道。
“我这不是为了咱们宋家……”
考虑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宋翊打断道。
“都这个时候了,娘不会还在惦记姜梨婳的钱吧?”
说到这,宋翊的唇畔突然浮现一抹讥讽的笑意。
“娘到底是为宋家考虑还是为了你自己考虑?亦或是为了陈家考虑?”
被当面戳穿了心中的小算盘,陈氏脸色顿时尴尬不已。
“阿翊,怎么和娘说话的,我当然是为了你着想了。”
宋翊闻言,唇畔的讥讽笑意却是越发深了。
“为了我着想?那当初儿子不愿娶姜梨婳,你又何必编出什么武昌侯拿我们全家前程做威胁的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