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援的暗语几个字一出,整个庆天殿先是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随后一片哗然。
三月前南襄异族忽然大举入侵,姜家父子奉命出征,起初势如劈竹,很快就收复了大部分失地。
但一月前却鲜少再有捷报传来,后面父子俩更是先后中了敌军的埋伏,至今下落不明。
南襄如今依旧战局火热,朝廷根本顾不上细究战场上的事宜,但骤然听见姜梨婳这么一说,朝中敬仰姜父的武将们纷纷动容,性子火爆的当场问了出来。
“姜二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老将军和少将军失踪另有隐情?”
此刻庆天殿内所有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姜梨婳身上,只见她不卑不亢的点了点头。
“自一个月前开始,运至南襄军中的粮草就频频出现问题,不是掺假就是数量不够,当时南襄战局正是紧要关头,粮草若跟不上,后果不堪设想。”
“我父兄先后往阚京递了数道折子,均无回应,无奈之下只能将求助之语掩于家书之中,希望可以由我告知池家,让他们筹备一批粮草送过去。”
“奈何这封信被我婆母陈氏扣了下来,我父兄无奈之下,只能设法从敌军手里去获取粮草,但却被对方借机设下陷阱,为了让粮草可以平安运回,我父兄不得已垫后退敌,于乱战中失去踪迹,至今下落不明。”
说到此处,姜梨婳眼眶微红,语气中难掩悲愤。
“如今南襄军中的粮草,几乎是我父兄拿命换回来的,若臣女能早些看见那封信,又何至于此?”
这番话落,瞬间在朝廷激起千丈波浪。
古语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足可见在行军打仗时粮草有多重要。
如今在南唐和南襄异族大战的时候,粮草竟然出了问题,不仅朝臣们大为震惊,景文帝也坐不住了。
“姜梨婳,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有证据?”
景文帝话音刚落,户部侍郎张昱也跟着开口道。
“南襄的粮草由我户部自常州调度供给,其出仓入库具体数量,皆有明账一一记载,更有三皇子殿下亲自复核,断不会有误。”
因为其子张宓之死一事,张昱一直暗中记恨郁珏,听闻姜梨婳和郁珏走的亲近,此刻抓住时机,沉声向姜梨婳反问道。
“南襄离阚京千里之远,姜二姑娘一介后宅妇孺,如何知晓战场上的事?”
“再者,此事若是真的,为何今日才说出来?”
最后一句话也是其它不少人心中所想,这么大的事,为何今日才说出来?
高堂之上,景文帝已重新坐了回去,此刻目光沉沉的看着姜梨婳,虽未言语,但一股无形的压力再次落到了姜梨婳身上。
换作他人,此刻恐怕已经开始手脚发软,但姜梨婳却是红着眼睛嗤笑出声,转过身看着张昱,一字一句道。
“粮草从常州运到南襄,出仓入库不过是开始,其后水运陆运又经了多少道手,张大人你能保证所有人都和你还有三皇子殿下一样,能公正无私的不下黑手吗?”
不等张昱答复,姜梨婳又继续开口道。
“我虽是后宅妇孺,但骤闻父兄下落不明,难道还不能着人暗中寻人?”
“如今南襄军中人人皆知的事,阚京却一言未闻,张大人与其在这盘问我,不如好好想想到底是谁截断了来自了南襄军营的所有信件。”
在张昱逐渐铁青的脸色中,姜梨婳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不过是一个被困于宋家内宅中的弱女子,没有可以预知前事的本事,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不过都是父兄失踪后费了千辛万苦才寻到的蛛丝马迹。”
“诸位大人久居朝堂,想必都知道查事情也是需要时间的吧?”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婆母陈氏扣了那封家书,说起来,该是要好好谢谢老宋大人。”
倏然听见姜梨婳提到自己,老宋大人再度眼皮一跳,接着就听她开口道。
“要不是今日她给我喝下合欢散,将我和宋翊关到一处,我也不能从宋翊嘴里得知他娘竟然扣了我父兄写给我的家书。”
“我父兄失踪多时,阚京诸多传闻都说他们已经战死了,那这家书就成了他们最后留给我的东西,我总的拿回来吧。”
“万万没想到,拿回来的家书里竟然藏着这么重要的东西,难道我不该恨,不该怨,不该在今日把这件事说出来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姜梨婳声音猛然拔高,甚至带着些凄厉的质问意味。
张昱张了张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武将中多有性子火爆者,听见这话哪里还忍得住,顿时好几人走了出来朝着景文帝跪下。
“陛下,为了捍卫南唐疆土,我们武将们从来都不怕死,但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吧?”
其中一人话音刚落,另外一人立刻接话道。
“对啊,哪能我们在前面和敌人拼的你死我活,却让那些蛀虫在我们粮草动手动脚的道理?”
“那粮草是什么东西,是我们在战场上的命,今天这事要是不查个清楚,以后谁还敢上战场,这不是伤了我们武将,也寒了将士们的心吗?”
武将们大多都是大老粗,说话也无所顾忌,这些话一出来,虽然知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景文帝的脸色还是瞬间暗沉了下去。
眼见越来越多的武将都站了出来,庆天殿内的气氛越来越不对,郁珏倏然开口道。
“儿臣以为,诸位将军们说的颇对,这件事必须查个清楚。”
“且不论南襄战局未定,北境十六国和西岭皆有蠢蠢欲动之势,粮草运行上若出了问题,来日再有大战,必吃大亏。”
郁珏话音刚落,太子郁琛也开口道。
“儿臣附议。”
同时又补充道:“但此事兹事体大,不能仅凭姜二姑娘之言就轻易下定论,儿臣以为,可先派人至南襄军中核实情况,再论功过。”
景文帝也知道这件事不能不管,如今郁珏和郁琛都开口了,沉吟片刻后便开口道。
“那你们以为,该派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