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穗忧心忡忡:“姑娘,听闻秦状师鲜少有过败绩。”
姜梨婳眉头轻颦,半晌后抬眸看向姜笙,见她一扫先前的无措之色,甚至还朝自己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忽然又松了眉间愁绪。
“状师再好,也要有人扶得起来才行。”
紫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此时大理寺卿见姐妹俩都到了堂上,把惊堂木重重一敲。
“姜三姑娘,令姐姜梨婳告你谋害嫡亲祖母,你可认此罪?”
姜笙大呼冤枉,抬手指向姜梨婳。
“大人,真正想要谋害祖母的是她。”
秦状师适时上前一步,向衙役递上一沓薄纸。
“姜老夫人是昨日在梨花巷吐血晕厥的,当时附近有不少人,都瞧见了她和姜二姑娘起了争执,随后将人气至吐血,这是他们的证词。”
在大理寺卿查看递上去的证词时,秦状师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姜笙抢先道。
“除了谋害祖母,她还忤逆婆母,殴打夫婿。”
此言一出,堂外一片哗然,大理寺卿皱眉道。
“姜三姑娘,若无证据,堂上请慎言。”
姜笙对秦状师暗中递过来的眼神恍若未闻,从他手里抽出一叠药方,面色得意道。
“我当然有证据,这些都是大夫开给姜梨婳的方子,她得了失心疯。”
说罢冲旁边衙役一抬下巴,示意对方把药方呈上去,然后又开口道。
“如今宋夫人被她气得卧床休养,二姐夫也颇为心伤,好几日都没能去上朝。”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昨日她还带人强闯祖母院子,在里面又砸物件又撵人,分明就是疯病发作。”
姜笙越说越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占了上风,脸上的得意之色越发浓郁,旁边的秦状师却感到太阳穴一阵突突急跳。
作为状师,堂上唇枪舌剑时最忌多言多行,因为言多易错,行多易乱。
果然,姜笙话音刚落,就听姜梨婳嗤笑道。
“你早上从宋家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我那好婆母一大早就去邀老熹王妃和五公主殿下一同去白云寺上香了吗?”
姜笙笑意顿僵,早上她脑子一片混沌,压根儿就不记得宋晗来她房里到底说了什么,只隐隐记得昨夜叮嘱她到了堂上要告知众人宋家在姜梨婳那里受了不小的委屈。
不等她转动思绪为自己的话找补,又听姜梨婳开口道。
“你那好姐夫确实好几日都没去上朝,但不是被我打的,而是因为他忙着陪新夫人游湖泛舟,花前月下呢。”
秦状师见势不妙,正要开口,却又被姜笙抢先道。
“不可能,这都是你的胡言乱语罢了。”
目光落到手中那叠药方上,姜笙语气越发笃定。
“你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人,说的话有什么可信的。”
秦状师太阳穴又是一阵突突急跳,但事已至此,只能由着姜笙的话往下说。
“大人,据给宋家看诊的太医所言,姜二姑娘患上心病已有一载光景,近来得知武昌侯父子战场失踪,此病越发严重,到了近日,已成了失心疯。”
一起来的太医正要上堂作证,却听见堂外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
“一派胡言,姜二身子一向好得紧,哪来的失心疯?”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位白发老者从人群中挤出。
见他身着粗布麻衣,姜笙没好气道。
“哪来的乡野老头,大理寺的公堂岂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这话一出,刚要出声作证的太医恨不得上前捂住她的嘴巴,站在她旁边的秦状师脸色更是一言难尽。
后知后觉意识到哪里不对的姜笙刚想向秦状师投去询问的目光,大理寺卿已先一步亲自站起身来。
“白院令,您怎么来了?”
这话一出,姜笙才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糟老头子,正是前太医院令白谙,想着自己刚刚说的话,脸色一阵白红交错,磕磕巴巴想要开口道歉。
“白……白院令,晚辈刚刚不知您的身份……”
不等姜笙把话说完,白谙就不耐烦打断道。
“谁啊你?别打扰老头子我办事。”
也不管这话让姜笙有多难堪,白谙转身走到姜梨婳面前,一把挽起她左边衣袖,指着她手腕上好几处新旧交错的伤痕,一一细数。
“这处是姜二嫁入宋家不久,她那婆母给她立规矩,让她在房中跪了三个时辰,起身时不慎打碎了花瓶跌倒在地时,以手撑地受的伤。”
“这处是姜二嫁入宋家一年,小姑子向她讨要钱银不成,她那婆母佯装卧病在床,让她侍疾时被床前忽然倒下的红烛所灼。”
“这一处,若老头子我没记错,是武昌侯父子战场失踪的消息传来那日,她想回家探寻消息不成,被恼怒的婆母用扫帚抽出来的。”
在一片哗然中,白谙轻手将挽起的衣袖放下,冷冷道。
“老头子我住的地方虽没有宋家夫人那般奢华,但也出入过不少深宅大院,不知这屋子里的瓷器和红烛,怎么动不动就能忽然摔落下来。”
说完又转身看向刚刚要作证的太医:“老头子我学医五十载,从未误诊过一次病痛,莫不是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未看出来的病症,竟被你诊出来了?”
白谙的医术天下闻名,太医院内更是徒孙无数,那太医哪敢说是。
“是下官误诊了,姜二姑娘并无失心疯之症。”
换作他人,可能还会给他一个台阶下,但白谙却直言道。
“是误诊了,还是故意构陷?”
对上白谙锐利的目光,那太医额头顿时浸出了一层细汗。
“是……是宋家夫人让我伪造这些方子。”
这话一出,堂外又是一片哗然,白谙却并不关心这些,见该问的话都问出来了,抬脚就往外走。
姜梨婳知他性情,也未挽留,起身朝着白谙离去的背影行了一礼。
“多谢白老前辈。”
白谙头也不回,只是隔着人群向姜梨婳挥了挥手。
见白谙走了,姜笙忍不住愤愤道。
“就算他是前太医院令又怎么样?谁知道他是不是被你买通了来这胡言乱语?”
姜梨婳目送着白谙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后才转身看向姜笙。
“白老前辈从医五十载,不管是坊间所赠的再世华佗之名,还是太医院所给的杏林之巅美称,都是他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和清风雅正的医德换来的。”
“敢污蔑他的名声,你就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吗?”
不等姜笙恼羞成怒的骂出口,姜梨婳又冷笑道。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出门都不带脑子吗。”
说罢从紫穗手中拿过一沓厚厚的证词,一字一句道。
“我说了,今日我要亲自把你送进大理寺的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