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姑娘,殿下请您上车一叙。”
两匹良驹拉着朱漆马车停在身旁,摄政王府的标志悬挂在车门之上,
朱谨怎么知道她在这儿?
杌凳被听风摆在面前,沈月取下帷帽上车,
窗外透进的光晕描绘着朱谨侧脸,他曲着腿靠在车厢上,宽厚的大掌拖着小小一只粉玉盏,凤眸深邃如海,隐约透露出一丝小心翼翼?
沈月怀疑自己眼花了,
竟然觉得这会儿的朱谨有些顾忌她的情绪?
未等她深究,朱谨将玉盏递到她面前,
“腾文新寻了个厨子善做糕点,本王想着,姑娘家应当爱吃甜食,”
绵软的粉色芋肉点缀金黄的桂花,只是闻着便能感受到软糯的香甜。
沈月的心跳蓦然漏了一拍,望着朱谨:“为何会想起来给我带甜食,”
朱谨自小在边疆军营,
细心妥帖给姑娘家准备甜食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啧,小姑娘真难哄,”
朱谨叹了口气,将玉碗塞进沈月手中:“等刑部宣判之时,见你带着丫鬟出来心情不爽利,腾文说甜食会使人愉悦,想着你吃了兴许会好。”
他就不该听腾文的话,说什么小姑娘脸皮薄又自尊心强,不希望别人看到狼狈的一面,
这下好了,沈二看自己那眼神,跟见鬼一样!
他木着脸,严肃得像训兵一样:“这一碗糊糊可花了本王五十两银子,快吃!”
“噗!”朱谨别扭的模样看的沈月发笑,
香甜的芋泥裹挟着奶香,自舌尖甜到心底,
难以名状的委屈和酸楚从鼻尖蔓延,她垂眸,晶莹顺着下垂的长睫滴进碗中,
瞧,她也有人心疼,不是吗?
车厢外喧嚣逐渐消失时,碗中桂花芋乳也见了底,
“多谢殿下相送,”
望着不远处的沈府后门,沈月收敛情绪,回身一望,朱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可算不哭了!让他上阵杀敌行,可哄孩子,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朱谨暗暗松了口气:“应承你的丫鬟婆子在后车,快进去吧。”
目送摄政王府马车离去,沈月轻笑,
那速度,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刚回院中,便有福寿堂的丫鬟来传话,老夫人让府上所有主子去正厅候着,
待沈月到时,沈老夫人坐在上首面色难看,府中姑娘姨娘几乎已经到齐,
众人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厅中寂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老夫人,大人进府了。”
丫鬟通禀像是一滴水落进油锅,沈老夫人陡然站起来:“快,扶我起来。”
沈月跟着起身,目光落在沈崇文身后,
沈毓婉被丫鬟搀着面目惨白,脚步踉跄,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
“文德,怎么样了?”
沈老夫人快步走上前握住沈崇文的手腕,颤声道:“沈毓婉既然能跟着你回来,是不是没事了?”
“没事?我头上这顶乌纱帽险些没保住!”
“说沈月是天煞狐星,依我看沈毓婉才是!”
沈崇文额上青筋直冒,转身一脚踹向沈毓婉,
“嘭!
巨大的力道踢得沈毓婉滑撞在桌腿上,她一声不吭如失了魂般缩成一团只顾低声呜咽,
“究竟怎么回事,你倒是同我仔细说说!”沈老夫人拉着暴怒的沈崇文,心里七上八下:“宋氏怎么没回来?”
“那女人给沈毓婉顶了罪,如今被关在刑部大牢,等明日大审,”沈崇文烦躁地在厅中来回踱步:“此事闹得太大,一旦处置不好,恐怕我这尚书的位置也要跟着被连累!”
“家门不幸啊!”沈老夫人身子一软,被丫鬟扶着瘫坐回椅子上,拍着桌子哀戚:“我沈家究竟做了什么孽,摊上宋敏这个女人,文德我儿,休妻!休妻!同那女人撇清干系!”
听老夫人叫嚷着休妻,沈崇文表情有些异样,
他想休妻不假,但现在不是好时候,宋家那老狐狸因宋敏站出来才肯插手,有太师府在中间周旋,也许此事还有一线生机,
否则光治家不严的罪名,便够御史台那群疯狗攀咬一阵!
“母亲,宋敏替我沈府子嗣顶罪,我又怎能落井下石。”
假惺惺的话一出,沈月险些当场呕出来,
沈崇文这副当女表子还要立牌坊的嘴脸,她前世便看透了,
一边厌恶宋敏强势下嫁,一边又想借着宋家权势往上爬,
许是她讥讽的目光太刺人,沈崇文兀地将目光落到她身上,
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都回去,沈月留下。”沈崇文看着沈月,一个被忽视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宋敏是沈府主母,沈毓婉是沈府精心教养的嫡长女,无论谁担上罪名他都得被牵连,
可这个人若是同他,同沈府不亲近的人
厅门被丫鬟掩上,
沈崇文站到沈月面前,目光晦暗:“老实说,此事是不是有你插手?了尘指认沈毓婉你是最大的赢家!”
“父亲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若有本事能让了尘指认沈毓婉,当初在别庄就不会被沈毓婉毁了脸。还是说父亲想将女儿推出去顶罪,说我联合了尘污蔑沈毓婉母女?”
他眼底的算计太露骨,沈月讥笑着试探道:
“让我猜猜,你想帮宋敏翻供?说我出生便养在庄上,下人教养性格顽劣,回府后记恨嫡母嫡姐便能将你以及沈家摘出来,至于舍利,你可以说我偷的,我说对了吗?父亲~”
被拆穿心思,沈崇文恼怒道:“难道不是吗?在庄上你便敢算计威胁为父”
他这幅恼怒的模样算是承认,沈月心底咯噔一下,寒意从脚底升起,
“父亲呐,”她故作淡定,轻笑一声打断沈崇文的话:“你莫非忘了,我手上有沈毓婉签的认罪书,”
交叠在小腹的指尖轻敲手背,她幽冷道:“我若是有事,我委托之人便会拿这封认罪书去敲登闻鼓证明沈毓婉早有除我之心,届时您可别鸡飞蛋打才好,”
冷汗渐渐浸透小衫,沈月不敢露怯,勾起唇角同沈崇文对视,同时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破局之法,
“可惜了这副脑子,你若是男子我必将竭尽全力培养你接手沈家,奈何你不是。”
厅中只剩心腹,沈崇文卸下平日温文尔雅的伪装,眼神陡然变得阴冷:“身为沈家人合该为沈家做出一些牺牲,此事不是你愿与不愿,不过是一张纸我自有办法,”
“子午,将二姑娘看管在此。寅虎,带人去二姑娘院中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认罪书给本官找出来!”
“一个时辰后若是寻不到,将二姑娘院中伺候之人全部押来,每隔半个时辰杖杀一人!若杀完还找不到,那就去别庄将二姑娘奶嬷嬷尸首挖回来,本官亲手鞭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