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嬷嬷为儿子洗好衣服,便带着九珠坐上马车从书院回家去。
途中遇上声势浩大的下聘队伍,马车不得先靠边礼让。
孔嬷嬷和九珠掀开同一边的窗帘挤头看热闹。
好长的下聘队伍,还有护卫,这阵仗一看就知道是汴京哪户大官家。
街道侧让路的人交头谈论着。有些话不经意飘到了九珠的耳朵里。
什么?
………这是瑞王府的下聘队伍!
陆永庭还要娶“乔妹”?
咦!
不对……不对……
九珠问:“嬷嬷,今日是不是初五?”
孔嬷嬷道:“今日是初五。”
对呀,今天已经是初五了。
“乔妹”和“于郎”不是应该初三就私奔了吗?……陆永庭如今向谁下聘?
九珠立马把头探出车窗外,朝底下的人询问:“请问瑞王娶的是哪家姑娘?”
路人回答:“沈太傅家的大女儿,沈乔姑娘啊。”
九珠心下一沉,缩回了头,呆坐在原位。
“乔妹”没有和“于郎”私奔?
陆永庭没有发现“乔妹”和“于郎”的事情?
还是陆永庭舍不得“乔妹”,又把人给捉了回来!
九珠觉得后面的情况几乎不可能,陆永庭绝对不是有这种度量的人。
那天她确实听到他们说初三未时,念慈寺后山的溪边一起逃走……
这中间几日,难道出了什么变化不成?
还是他们另有计谋?
不行,不行,不能让陆永庭掉坑里。
九珠当即起身跳下马车,往下聘队伍为首的方向跑去。
陆永庭此时骑着马走在队伍前方。突然有一可恶的身影冲出来拦住了去路。
他勒住马一看,不是鬼话连篇的江九珠还能是谁。
不知为何,现在一见到这丫头,他就心烦。火气止不住的往胸前冒。
九珠突然冲出来拦路,阿平不由一惊。心里莫名觉得有事要发生。
追着跟来的孔嬷嬷见到自家小姐这举动吓坏了,忙上前要去拉她离开。可被甩开了。
“让开。”陆永庭骑着高马,冷脸俯视着。
九珠摆开双手站在路中央拦着,摇头不说话。
陆永庭给了阿平一个眼神。
阿平立即下马,他不知道这九珠为何会有如此惊人之举,但现在他只能按下心中的疑虑。走上前俯身道:“九珠,跟我走。阿平哥带你去买吃的。”
九珠看了眼阿平,不动。
“今天是公子的重要日子,可不能胡闹,跟阿平哥下去。”阿平抬手要拉九珠。
九珠也避开了。
接下来,阿平继续好言相劝着,站在大街两旁的人小声议论着,孔嬷嬷急得想跺脚。
九珠依旧不为所动,犟着不走。
阿平没办法,总不能当着众人拖拽一个女孩子吧,瑞王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他只能起身转头看向公子,让他想办法。
“江九珠,你让开。”陆永庭强压着火气,冷眼盯着她,话已经说得咬牙切齿。
“你不能去下聘!”九珠不管不顾道。
此言一出,路旁的众人顿时发出喔呦的惊诧声。
陆永庭眸现戾色扫了眼,顷刻间众人又都闭嘴安静了下去。
江九珠说话不过脑子,他这过脑子的总得顾忌些。
他忍着火气让阿平把江九珠带到了一旁的客栈。
才进厢房,江九珠便焦急问:“陆哥哥,那日你没去念慈寺后山?没见到人?”
陆永庭当然有去,天寒地冻等了两个时辰,根本就没有人来。陆永庭脸色难看,冷声道,“江九珠,自我认识你的那天,你就谎话连篇,惹事生非。如今竟然更变本加厉,开起了此等毁人名节的玩笑。”
“你三番五次的戏耍我,你究竟有何目的?”
九珠神色一顿,忙辩解:“我没开玩笑,我真的听到……”
“够了!”陆永庭头疼,愤怒低吼道。
他早就派人暗查过沈乔,沈乔根本不是江九珠口中所说会做出私奔那种事的女子。那日他是犯傻才又听信她的鬼话,推迟了纳征。
“小小年纪心术不正,只会搬弄是非。真不知道,江尚书是怎么教育你的!”
“我没有搬弄是非。”九珠哽咽辩解道,“我只是不想看你被嘲笑。”
陆永庭漆黑的眼眸暗不见底:“你刚才拦我去路,众人就没看我笑话吗?”
“收起你的虚伪,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若不是看在灵州你帮我的份上,我早就不想搭理你了。”
九珠抿嘴,想哭却又极力压制着。
此时见她快哭的模样,陆永庭只觉讨厌:“别哭给我看,我不是你祖父,不会心软。”
“你要是我女儿,我早抽你了。”
九珠恨自己不争气,忙拿袖子抹去眼泪,带着哭腔颤声道:“陆永庭,若不是看在你帮我的份上,你以为本小姐愿意搭理你嘛?”
“你算哪根葱,竟然如此说我!”
“你不配有我这样的女儿。”
陆永庭俯视着人,嘲讽道:“别高看自己,本公子不要你搭理,也不稀罕你的搭理。”
九珠声音嘶哑的骂道:“陆永庭,你讨厌!”
“江九珠,你也讨厌。现在就有如此坏心思,长大了定是个蛇蝎妇人。若不想毁了你祖父和父亲的名声,你最好收敛些。不要让自己成了笑话。”陆永庭忍不住毒舌痛快说道。
九珠双眼含泪,已经看不清陆永庭的脸。
她知道无论那脸之前有多好看此时一定很可怕。
陆永庭看着泪珠从九珠眼眶落下,心情更烦了。收了目光,让她滚。
江九珠不动,抬眸绝绝说道:“既然喜欢戴绿帽,那就好好戴一辈子,可千万不要脱下来。”
听听,听听,一个女孩子家说的这是什么话,陆永庭脸上顿时陇上一层黑气,握成拳头的骨指泛白,又凶又厉的低吼道。
“你给我滚!”
九珠倔犟地扬起头,狠狠瞪了人片刻,打开包厢门,正要迈腿出去,又折身补了一句狠话:“你等着,届时我会和汴京所有人看你陆永庭的大笑话!”
说完转身迈出门去。
才至转角,她又不争气的哭了。
出了客栈,泪水模糊着视线,根本看不清人,好在有人立马拉着她走,这人除了孔嬷嬷还能是谁。
回到马车上,孔嬷嬷心疼得不行,这些日子,她早就发现九珠的反常。总打听陆永庭定亲的事情,每每听到些消息,就会愁眉不展发上大半天呆。
那时她心里就有了一个猜想……
这不,今天她心中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孔嬷嬷劝道:“小姐莫哭,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天下好男儿多得是,眼界要放宽些。”
九珠一怔,抹泪的动作顿住,惶恐的看着孔嬷嬷。几瞬后,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