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南有一座清林寺,本来附近几个村子的百姓时不时过来烧个香拜个佛还个愿,使得寺庙的香火还算旺盛。
只是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关中一带尤其是长安城附近的战事就没有停过,不是并州军跟凉州军打,就是徐州军跟并州军打,打得关中一带的百姓叫苦不迭。
受到战事频繁的影响,清林寺的僧人为了躲避战乱早就跑得七七八八了,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僧实在是跑不动,便留在了寺庙内,靠种点蔬菜瓜果维持生计。
随着大齐的立国,关中局势渐渐安稳下来,不少本来背井离乡在外的百姓纷纷回到了故土,关中一带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勃勃生机。
只有清林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些流散在外的僧人一个都没有回来,依旧只有那几个老僧苦守着破旧的寺庙,显得异常冷清。
不过这一日,山门外一阵喧闹的马蹄声却打破了清林寺的冷清。
有一名老僧大着胆子出来查看,却看到十几名士兵簇拥着一名年轻将领出现在了清林寺的山门外,正饶有兴致看着眼前的寺庙。
老僧虽然不认得来人,但从对方的阵势上就猜出那名年轻将领的身份不简单,哪里敢怠慢,慌忙迎上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不知有贵客驾临,贫僧有失远迎,还望诸位施主切莫见怪。”
那名年轻将领翻身下马,走到老僧面前,同样双手合十道:“大师,我们一行人进山打猎,只是不巧看着这天像是要下雨了,希望大师能够行个方便,让我等进寺庙避避雨。”
听到对方要进寺庙里面避雨,老僧不由面露面色:“施主,并非是贫道不肯行方便,而是敝寺年久失修,早就破败不堪,只怕怠慢了诸位贵客。”
“不如诸位施主趁着此刻天还没下雨,另寻一处地方去避雨吧。”
年轻将领看着老僧,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并非是我执意要叨扰贵寺,而是我等一路走来,只有贵寺一处地方可以栖身,还望大师行个方便。”
虽说年轻将领已经说得够客气了,但这名老僧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还是连连摇头拒绝道:“敝寺今日还要做晚课,确实没有时间招呼诸位施主,还请诸位施主海涵,趁着天还没下雨,提早下山吧。”
说罢,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就要转身就要返回寺院内。
此举彻底激怒了跟着那名年轻将领过来的士兵,其中一人拿着马鞭指着老僧,恨声骂道:“你这个秃驴好生无力,我们大都督好声好气要借你们寺庙的地方躲个雨,你却一直在推三阻四,信不信我们兄弟几个现在就拆了你们这破庙。”
“佛门重地,不得无礼!”
那名年轻将领回头呵斥自已亲兵一声,却丝毫没有要责罚他的意思。
毕竟他只不过是想进寺庙避个雨,而且自问自已说话的语气已经够客气了,这个老和尚却一直在推三阻四,就是不给他们进去,饶是他脾气再好,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自然一时心生不满。
“啊……大……大都督,难道你是……是霍……霍大都督?”
一听到眼前的年轻将领竟是雍州大都督霍恂,老僧一时惊得瞠目结舌,随即回过神来,连连赔罪道:“贫僧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都督恕罪。”
霍恂皱了皱眉头,显然对这名老僧前倨后恭的态度很是鄙夷,哪里还有半点佛门僧人四大皆空的清高。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双手合十,对着老僧轻轻一点头道:“那我等就多有打扰了。”
听到霍恂等人还是要进入寺庙避雨,老僧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慌乱,只是此刻得知了霍恂的身份,哪里还敢拒绝,只能在前面带路,将霍恂一行人领进了寺院内。
老僧将霍恂一行人带到了寺院的西厢房,将他们安顿在西厢房歇息,就要匆匆离去。
霍恂却叫住了他,沉声道:“大师,我等都有些渴了,麻烦大师沏一壶茶过来吧,我们临走前会给寺院捐一下香火钱的。”
老僧不敢拒绝,对着霍恂说了一声诸位施主稍等,便匆匆向后厨的方向走去。
霍恂看着老僧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似乎过于慌张。
他又环视了一遍眼前的西厢房,总觉得这座破旧不堪的寺庙处处透着古怪。
此时,山雨稀里哗啦落了下来,一下一下都仿佛落在了霍恂的心头。
如今大齐正在大举征伐越国,朝中大将几乎是倾巢出动,连天子自已都御驾亲征了,只有自已留守关中,防备南边的宁国行围魏救赵之事,袭扰关中。
不过因为龙璟在成都城中大肆驱赶外来人,使得锦衣卫在成都城中的几个据点全都被破坏,根本无法向外面传递出情报,导致他对益州的宁军动向一无所知。
他百般无赖之下,便带着十几名亲兵出城来到城南的山林打猎,没想到却遭遇了山雨,只能跑到这年久失修的清林寺来躲雨。
此刻看着倾盆而下的大雨,霍恂不由挂念起了东南的战事,不知皇上何时能够击败孙鸾,彻底夺得江东和岭南之地。
因为萧恪先前跟他承诺过,只要他能守好关中和西北,待伐越的战事结束之后,便以他作为主将,率军从关中杀入汉中,直取巴蜀。
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期盼着东南的战事快点结束,好轮到他霍恂大展身手。
就在他对着眼前的大雨陷入无限遐想的时候,那名老僧拎着一壶热茶去而复返,干笑着招呼霍恂和他的亲兵过来喝茶。
霍恂这才回到西厢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老僧知道他身份不一般,便拎着茶壶走过来,要第一个为他倒茶。
霍恂却无意中注意到了这名老僧虎口上的老茧,不由笑着问道:“大师年轻时候也当过兵?”
老僧闻言整个人身子猛然一震,随即强做镇定下来,干笑两声道:“大都督说笑了,贫僧自幼便出家为僧,怎么可能会当过兵呢?”
随后他注意到霍恂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已手上的老茧,似乎明白了什么,慌忙解释道道:“寺院后山有几亩菜地,都是贫僧几人耕种的,农活干多了,手上有茧也就不足为怪了。”
“原来如此!”
霍恂面上故作恍然大悟状,心中却是冷笑不止。
他也是农家子弟出身,又投身行伍多年,怎么会分不出农夫的老茧跟士兵的老茧呢?
看来这座表面破败的寺庙,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