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秀之前害怕王文龙察觉信封被动过所以一直不敢动手,忍到这时候才得了王文龙准许,他心中大喜,强忍住兴奋打开信封抽出里头的信纸,就见信件全是用中文写成的,潘秀略略一看内容,眼中不禁露出惊讶神色。
他道:“此信是香山澳处一个明人为外国人代笔,说是先生的大作《葡萄牙国史》已在几月之前于英国刊印,一个英国海主在船上读到,惊为天人,他到达香山澳,专门请人写信来与先生表达敬意。”
罗明坚翻译王文龙的《葡萄牙国史》已经过去七个月,全本书的翻译还没做完,但是沃尔特已经没有耐心等待。
他手头缺钱,急于把王文龙的书稿用来变现,于是决定将王文龙的《葡萄牙国史》分成两部出版。
王文龙的《葡萄牙国史》只有二十万字,想要拆成两本书还是有些单薄,为了凑书籍内容沃尔特又找罗坚要来了一些东方哲学书籍的翻译本,合在一起,三个月前终于冠以《葡萄牙国史》上卷的名义在伦敦出版面世。
而那个来到澳门的英国船长其实是《葡萄牙国史》的第一批读者,他是因为自己要来东亚,为了事先了解东亚的风土人情,在离开英国之前专门收集了英国市面上有关中国的书籍,在旅途中阅读,能够买到刚刚出版的《葡萄牙国史》其实有巧合的成份。
但是潘秀明显不会把这当成巧合,他心思电转,然后便用佩服的语气说道:“建阳先生果然是大才,居然连英国人也要翻译先生的书籍。”
听说自己的书在英国出版了连王文龙都有些愕然,他心里虽然有准备自己的《葡萄牙国史》出版之后总有一天会传到欧洲,但也想不到能流传的这么快。
不过看到潘秀的样子,王文龙又故作悬疑的说道:“英国人怎么这么快就把我的书给出版了,也不先跟我说一声,此等洋人,甚是没有礼数。”
潘秀连忙询问:“听先生语气,似乎和英国人很相熟。”
王文龙一愣,仿佛是发现自己无心失言一般,连忙顾左右而言他道:“哎呀,眼看也是正午时分,伯风就在我家中用了午饭再走吧。”
之后王文龙就主动领着潘秀去吃饭,故意不说欧洲人的事情,潘秀连忙点头道谢,跟着王文龙走出书房时,心里却忍不住想道:这王文龙说起英国人时,语气甚是熟悉,难道他一直同英国人有联系?
而王文龙在前面走着,心中则在想自己要把潘秀的视线引到哪个方向?
英国?荷兰?
其实也可以把锅丢给瞎编的人物,比如《刺客信条》就不错,圣殿骑士团与刺客兄弟会,两个团体纵观欧洲有记录的整个历史一直在进行一场持续的秘密战争。
“重视目的秩序和控制。”
“为确保自由意志的幸存而战!”
“万物皆虚,万事皆允,允我们躬耕于黑暗,服侍于光明,我们是刺客……”
就在王文龙回忆自己大学期间的游戏时光时,远在英国,刚刚赌上自己身家出版了,《葡萄牙国史》上半部的沃尔特正忧心忡忡。
他对于《葡萄牙国史》的评价非常高,但是却不知道百姓会不会接受这一本由遥远东方学者所写的欧洲史著作。
英格兰,埃塞克斯地区,科格夏。
谢尔曼穿上一身笔挺的羊呢服,练习了一下微笑的表情,然后战战兢兢的走进了佩科克家的商店。
谢尔曼今年才二十岁,是本地一个纺织厂家族的二代。
科格夏这个地名放在后世几乎没人听过,可是此时却是整个英国顶富裕的地方。
一百年前伴随着西班牙和葡萄牙殖民者,带回了大量黄金,南欧诸国飞速的富裕起来,富裕的欧洲大陆购买力爆发,对于纺织品的需求几乎无休无止。
当时还属地广人稀的英国自然承接了纺织生意,大量原本用来耕种的土地被贵族圈去,成为有钱人家的牧场,而土地上的农民流离失所,只能进入新兴的纺织业成为雇工。
英格兰西部的埃塞克斯地区在这一百年间迅速成长为整个英国甚至欧洲数得上名号的纺织中心,一系列原本籍籍无名的小村庄迅速成为了纺织业的集散地。布匹是此时英格兰商业帝国的基础,占此时英国出口业的绝大部分价值。
纺织业的影响是如此深远,原本此地的百姓甚至没有名字,而在这一百年间,他们迅速给自己起上了本行的名字。
比如谢尔曼的名字本意就是剪边工,那是他的家传手艺。
而他身边还有一大堆类似的名字,比如:韦弗(意思是织工)、韦伯(意思是纺工)、福勒(捶洗工)、沃克(轮纺工)、戴尔(印染工)……
大规模的生产带来了分工,也带来了银行家和经销商人,一大批英格兰人迅速的富裕起来。
而谢尔曼家也是其中之一,他的祖上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剪边工,但到他的父亲这一辈已经有了自己的作坊,到他二十岁时,家里的作坊已经成为一个承接上游粗布加工的小工厂,雇有十个工人。
不过谢尔曼的父亲今年初去世了,家庭工厂的希望全部交托在了他这个长子的身上。
今天的生意对于谢尔曼来说分外重要。
“你就是谢尔曼?”
谢尔曼走进托马斯·科佩克的办公室,脸上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容:“是的,科佩克先生。”
托马斯·科佩克家族也是近年崛起的英格兰大布商,他们祖上只不过是放羊的羊倌,但如今却已经是西英格兰响当当的人物。
“年轻人,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要改换自己的合作商去购买你们的呢子。”
谢尔曼一脸自信的说道:“我们家生产的羊绒呢能比得上尼德兰人所产的质量,而且价格只要他们的四分之三。”
闻言托马斯颇为惊讶,他拿起谢尔曼的样品仔细查看:“你们的样品质量非常一般,但是价钱怎么能做到这么低?”
谢尔曼道:“这是我们家族的秘密。”
托马斯看了他一眼,突然从那呢子上拔下一撮线头放到旁边的油灯上点燃。
看到这场面,谢尔曼原本的笑脸一下尬住。
搓一搓烧完线头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