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绮怀五首

第106章绮怀五首

沈璟打开那张信纸,边看边念:“《绮怀五首》,这是……”

沈璟瞬间反应过来这是王文龙给沈宜修写的情诗,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撞破年轻人爱情的羞耻,反而是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继续往下念:

“其一,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王文龙没想到沈璟会不要脸的偷看他的信,以为这诗的阅读对象是沈宜修,所以直接抄了乾隆年间黄景仁的作品。

黄景仁的诗被称为“诗人之诗”,与“才人学人之诗”相区别,越是会写诗的人越能看出其中淡淡的愁绪。

他之后的诗人许多都喜欢这个调调,最有名的就是郁达夫,作为同样情感细腻的诗人郁达夫对黄景仁的作品就推崇之至。

而看着王文龙的信,沈璟脸上原本八卦的神情渐渐就变得郑重,最后带上欣赏的笑容,连原本对王文龙如此鲁莽的追求自己侄女的那一丝不满都荡然无存。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清醒之中夹杂苦涩,和李义山‘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极为相似,但是感情更加真挚。”

“这第一联也是从李义山来的……”

“化用义山先生之诗的后人中这几首也排得上号了,不想这小子还有这般细腻心思。”

黄景仁的《绮怀十六首》中许多都是对李商隐诗句的因袭和改造,也是人所公认改的绝好的范例。十六首诗是黄景仁怀念自己恋人的诗作,有许多并不符合王文龙和沈宜修此时的情况,所以王文龙只斟酌着用了其中的五首,但就是这五首也够了。

沈璟也是风雅之士,对于黄景仁的诗同样越看越是爱看,看着还能从中品出李商隐的韵味。

黄景仁对于李商隐的模仿绝对是另出一奇峰,在清代能引起一股热潮,甚至绵延上百年都有追随者,沈璟在回苏州的路上一直念叨着这五首诗,甚至拆出这五首诗的韵脚试图通过步韵方式仿写。

等回到苏州,这五首诗都快被他给翻烂了。

小船轻巧的在苏州的水巷之中穿行,站在后梢的船夫吱呀的摇着橹。

沈璟坐在船头,脑海中还回想着王文龙的那几首诗。

船靠岸,早有自家的管事带着仆人在小码头上等待。

进入宅子沈璟先是去问候自己的弟弟沈瑄。

沈家是一个大家族,沈璟这一代他的年纪最长,弟弟沈瑄次之,而沈宜修的父亲沈铳小了两人十几岁。

五年前沈珫考上进士,现在已经转为南京国子监学正,不久恐怕又要升官。

而因为母亲早亡,父亲早年外出求官,沈宜修和弟弟沈自徵从小就寄居在伯父沈瑄家里。

沈璟回家和兄弟打过招呼,稍稍说了,王文龙想要求娶沈宜修之事,沈瑄思索一番:“珫哥儿年下来信之时倒也嘱托过咱们替宜修寻个好人家,但我们毕竟是做伯父的,不是她亲生父母,这事情还得她看得好才行。”

沈璟点点头。

沈宜修的父亲沈珫读书到中年才当上官,历经许多苦楚,一度生出辞官归隐的念头,沈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并不追求女婿当上高官。

只要沈宜修接受,自己再写一封信去,他多半也不会反对把沈宜修嫁给王文龙。

年下沈珫写信谈及沈宜修婚姻之事,让他们伯父做主,但沈宜修毕竟是沈珫的掌上明珠,父亲还在他们也不可能盲婚哑嫁就把沈宜修给嫁了,其实沈珫此话就是给了沈宜修极大的选择权利,多半还是考虑到了沈宜修的性格。

沈宜修早年就失了母亲,五岁时父亲也考中进士外出当官,沈宜修之下还有一个弟弟,虽然住在伯父家,但到底是寄居他人屋檐,小小年纪就要担起姐姐的责任,养成沈宜修外柔内刚的性格。

沈璟知道沈宜修自己的主意比一般女子要正得多,笑道:“那便把宜修叫来问问吧。”

沈瑄点头答应。

沈宜修如今虽然才十一二岁,看模样却已经是个美人模子,她来到花厅,先给沈璟见礼问安。

沈璟点头,扯了两句闲天才转入正题。

“我这趟去福建碰见一位名叫王文龙的才子,不知你可知道?”

沈宜修好奇:“可是《葡萄牙国史》的作者王建阳?”

沈璟笑道:“正是他,以前我只到他少说三四十岁年纪,如今一见却是正当青年的,他如今正在福建左布政府上应幕,颇得重用,真算个年轻有为。”

“年下你父亲来信要我们为你择婿,我看中他人品才干,于是便说了伱俩婚姻之事。”

沈宜修瞬间脸红,低头不能说话。

沈璟道:“我对建阳说起此事,他十分上心,他在福建有事无法到府见面,但托我给你带了一箱书来,都是他自己的佳作,你且回去看看,这事不急。”

回到闺房,沈宜修接过丫鬟手中的书箱打开,一本一本翻看。

最开始沈宜修十分满意,特别是看到王文龙给她的《绮怀五首》,更是幻想王文龙是个才气斐然的书生,可是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

傍晚家宴沈宜修就悄悄问沈璟:

“伯父,这王先生制艺如何?”

沈璟脸色一怔,之前他一直瞒着沈宜修此事,王文龙最大的痛脚就是不可能参加科考,这年头许多名士虽然都没有多高功名,不想当官也不用太在乎,但是说出去毕竟不是多值得吹嘘的事情。

沈璟原来以为沈宜修会被王文龙的才学所折服,到时候再慢慢说出也能应付过去,却没想到沈宜修才过半饭下午就直接把问题关键问了出来。

他只能道:“建阳是西洋归客,从小学了许多杂学,但是于八股一道并不精通,我问他却是似乎没有入场的打算……”

沈宜修闻言眨眨眼睛,默默的就不说话了。

瞬间沈璟就心道不妙。

他居家几十年,对于家中孩子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