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求仁得仁

命令,来得措不及防。

而方淮,也在二中队的一次次调整和机遇之中,慢慢成为了一个重要的人。

连郝成斌这个士官排长兼一直带领他的班长,也开始跟他交换意见。

“这次,上级是要把咱们二中队的人员升级了。”

“调过来的四個人,有一个铜仁支队的新兵尖子,和两个一期士官,一个二期士官。”

方淮愣道:“新兵尖子?我认识吗?”

郝成斌背起手,教训道:“我也不知道!你关心一个新兵干啥?补进来一个新兵是好事,你刚好把那些新兵的活儿给免了,每天把精力多放到班长工作里,别跟着几个新兵厮混!”

方淮有些无语道:“班长,我干工作咋都有错了呢?我一个新兵,干好新兵的工作,那是勿忘初心嘛!

而且同年兵多交流,咋能叫厮混呢?”

“放屁!”郝成斌没好气道:“你以为你啥都领着他们干,成天轻轻松松就好了?下队以来就没挨过剋!

他们的表现,真是好得不得了?

也就是达到了其他中队新兵练兵的预期而已!并不出众!

咱们中队呢?现在是什么情况?新兵练得普普通通,就够?

要出类拔萃!

我看,来个其他支队的优秀新兵,有个比较,不是什么坏事。

以你现在的能力,再去干新兵的工作,实属浪费,既然现在给了你班长岗位,那不仅仅是为了让你满足提干条件,更是要你好好为中队作贡献!

小黑走了,咱现在是英雄班,人家拿命换来的荣誉,你这个班长,必须要把班上的人带好!

中队外部有竞争,内部也有!

等新兵来了,中队会好好操练他们,你别再去插手,干好你的本职工作!

听懂没有?”

方淮有些悻悻。

人家表现明明就不错嘛!怎么说得我跟阻碍了社会主义进步似的?

“知道了,知道了。”

郝成斌叹了口气:“你别一句知道了,我告诉你,现在的二中队,除了你和何志军,是领导点中的人才,其他人,都有可能被调走!

别说义务兵了,一期,二期,连我和老方这些人,都要面临很激烈的淘汰机制,这只是第一波,你看吧,后续,还会有人陆陆续续被调走的!

咱现在是德…德芙,那个词咋讲的来着?老子一下气忘了!”

方淮笑了:“班长,还德芙,你是饿了吧?德不配位!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总队连续一个月的动作,是在包装咱们,现在咱们盛名在外,不能露馅,对吧?”

“对!”郝成斌一拍巴掌:“这次说得贴切!别露馅!科学训练方案,特勤杯,便民服务,你搞的几个方案不错,但除此之外,还有实力,实力,懂不?”

方淮忍不住歪了歪嘴:“班长,我要都不懂,这中队,恐怕懂的人不多啊…”

说罢,直接一个预判,俯身。

结果发现,郝班长的大巴掌才刚抬起来,瞪着眼睛看着他。

完犊子,躲早了。

郝班长这身手,老了啊…

“啪!”

“你还敢躲?!”

……

方淮跟着郝成斌走进中队部时,熊杰,吴军,漆小辉已经在里面了。

里面还有各班班长,中队长助理何志军。

曹毅正在跟三人做思想工作。

听了一阵,无非是一些加油鼓劲的话,看曹毅话音的重头,主要还是替熊杰惋惜。

但也只有熊杰,一脸笑容:

“曹指导,你不用担心,就算没有这个命令,我也想主动申请去市大队了,我的腰…训练已经很难搞了,那里出警任务重,我能忙一些,这样,我过得充实。

只是…可惜了。”

熊杰说着,回头看了看方淮,笑道:

“方淮,你要是早些年来中队,当我的班长,以你的智慧,或许,许多人都能保住一个好身体,不过我相信你,好好努力,提干,把二中队的人,都保护好。”

熊杰这个老好人,终究是在走前,抱怨了一句以往训练体制的残酷。

但方淮听到这话,有些重任加身的凝重。

这温声轻飘飘的一句话,比刚才郝成斌沿路以来的唠叨提醒,都要让他郑重。

起身,重重点了点头,道:

“熊班长,其实那天你偷偷跟小黑班长说的话,我都偷偷听到了。

你能在这个时候调走,我为你感到高兴。”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漆小辉,吴军,不一定是散出去的那颗星,但熊杰,一定是。

熊杰闻言,有些惊讶:“你…听到了?让我去当特种车驾驶员,是你提的?”

方淮摇头,看向了曹毅:“我跟曹指导说了,他帮你提的吧?我只是没想到,他还真能办成。”

曹毅双手一摊,笑道:“我特么哪有这能力?你一个关系户,指望老子一个副营来办,怎么可能?我告诉郝成斌了。”

郝成斌此刻笑了:“老曹跟莪说,我去跟张支提的。”

嚯,尼玛。

朋友是个圈。

自己没提,就是怕老张为难,毕竟原岗位可能是有人的,不如让曹毅这个主官去提一下。

没想到,曹毅一招借力打力,这事还是回了老张头上。

方淮有些无语道:“曹指导,您可真是吃干粑粑拉干粑粑,一点力都不添啊。”

曹毅眼睛一瞪:“你丫…”

熊杰赶紧笑了起来,打了个圆场:“从腰伤以来,这件事一直是我的心病,我以前读书成绩不好,除了当兵,我什么也不会干,你们帮我找到了一条路,继续留下来,谢谢你们。”

“呵呵,你感谢那个偷听的小子吧,一天跟做贼似的,还偷听人家说话!”曹毅一脸无语相。

“嘿。”方淮笑了笑,大义凛然道:“那天这么好的机会,干嘛不偷听?了解战士们的思想动态,是我的职责,我愿意出卖我的道德底线,为中队做好这个人型监控!

你们失去的只是秘密,我失去的,可是我的单纯啊!”

大家都听麻了。

此时,郝成斌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大家都想说的话:

“小子,别出卖道德底线了,你没这个底线。”

“哈哈哈…”一顿笑。

方洪亮此时神秘道:“小子,你都偷听了,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

“啧啧啧。”方淮摇了摇头,道:“方班长,要不说你们这些老兵,阴呢!

那天,所有人都在说自己的事,发泄自己的情绪,感人得哟…

就你,曹指导,啥也没说!干握着他的手,握了五分钟!连司务长都只是从兜里摸了…应该是一千块钱,偷偷放他兜里,就郝班长,拉着他唠唠叨叨,全是家常!

嘿,那种时候,还防着呢,你们真是心硬!”

“都是老兵,有什么情绪,自会调节,何必跟一个年轻小伙发泄?小黑入伍的时候,有什么思想工作,还是我给他做的呢!”方班长笑道。

赵金成忍不住问道:“小方,你听到我说什么了?”

方淮摆摆手,一副无所谓地样子道:

“你和黄永班长都没啥好听的,什么后悔当初偷偷和小黑喜欢同一个女的,还有比武选拔,给我让名额的时候,黄班长让小黑退出,给他道歉,都没啥好听的!”

说着,似不经意地打听道:

诶,对了,你和小黑班长当初一起去企业带军训,喜欢那个的女孩子,叫啥来着?我给忘了!”

其实那天他听这事,听得最认真,就想着了解点八卦,去墓上看小黑的时候,调侃他两句。

可惜了,赵金成那天压根没说名字,都是用的“她”。

黄永的大黄脸,一下黑了。

赵金成更是怒发冲冠,拍案而起:“你特么!老子宰了你!”

方淮赶紧一个箭步冲到办公室门口,作势欲跑。

大家狂笑。

曹毅却收敛了笑意。

他注意到,大家都在笑,坐在沙发上,不被关注的漆小辉,吴军,却笑不出来。

拍了拍桌,语重心长道:

“吴军,你也第三年了,你,刘剑锋,孔祥忠,都喜欢玩电脑,下队水平也差不多,但他们的体能,技能各方面,现在却比你高了一截。

你经常说你要留二期,留三期,但你看看熊杰,真正准备在部队长期发展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部队,不养闲人,你要是这么干下去,凭你的体能,也许能在县中队的士官骨干里混个中游,但县中队能不能留你到二期,那就说不好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支队让我报两个调走的名额上去,我毫不犹豫报了你和漆小辉,今天的结果,都是昨天的不够努力造成的。

求仁得仁。

以后到了县中队,条件可能没这么好了,应该没什么微机室,网也没了。

不过,作为老战友,希望你好好训练,只要在我在任期间,你体能成绩上来了,有空缺名额的情况下,我会优先考虑你,但要是晚了,以后的干部,可不一定能保证会把你调回来。

你就指望方淮当队长的时候,能帮你吧。”

话落,吴军有些脸红,但更多的,是愤懑。

方淮见他那副模样,心里很清楚,这人是回不来了。

“漆小辉。”曹毅并未在乎吴军的想法,而是叹了口气,看向面如死灰的漆小辉。

漆小辉听到那句“毫不犹豫报了你和漆小辉”,委屈的泪水,已经到了眼角。

但还是答了一声:“到!”

曹毅站了起来,走向漆小辉,抱了抱他,道:

“小辉,指导员最对不起的,就是你。

你不是不努力,也不是不听话,就是缺了点天赋,当初支队分兵,把你分到这里,就是个错误。

你本来不差,但是这个地方啊,把你搞得太自卑了,平时走路,头都是低着的,我看了都心疼。

我请支队考虑了一下,把你分到了条件好一些的县中队。

你到了县里,体能也不算差,好好努力,混出个样子来,至少,要把因为当兵丢掉的自信心给找回来,让人家知道,咱们二中队出去的兵,不差!”

曹毅骂了漆小辉一年多,却在最后的时刻,给他留下了一段鼓励。

漆小辉的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赵金成上前搂住了他的头,拍了拍。

“小辉,你是我带的兵,要是下去受欺负了,你跟班长说,我帮你骂他!

你是个好兵,知道不?以后不要去跟着这个,跟着那个混,你要当,就当个领头羊!”

其他班长也上前安慰。

“小辉,好样的!常回来看看。”

“是,班长……我,我一定好好干!不给二中队丢脸!”漆小辉第一次得到这么多班长的鼓励,泪流之余,语气也振奋起来。

整个办公室,对同为下队就分到二中队当新兵的吴军有些残酷,但对漆小辉,却充满了人情味。

方淮在一边,也长吁短叹。

这就是部队的法则。

强者为尊,不强者,努力为尊。

大家在一口锅里吃饭,一栋楼里睡觉,就算努力没结果,但努没努力,大家都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