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之夜短促地笑了一声,喝了一口红酒掩饰沉默。
月予忆却没打算结束话题。
她似笑非笑地问董之夜:
“你也看见他了吧?”
董之夜眼神闪烁了一下,用镇定的语气回答:
“看到了。”
月予忆轻笑了一声:“他实在是低估自已的显眼程度了。”
董之夜没能从这句话中准确捕捉出什么情感,但他感觉得到,简星舟对于月予忆来说至少是特殊的。
特殊,就意味着一切可能。
董之夜没办法不多想,
他单刀直入地问月予忆:
“如果是和简星舟,你会有开启一段亲密关系的想法吗?”
月予忆笑了笑,眼神却带上了一些疏离:
“这可不是凭我们现在的交情就可以打听的话题。未来的大导演,多关注我的作品,少关注个人生活哦。”
董之夜听出了月予忆的警告,但他继续说了下去:
“予忆,我和简星舟的想法不一样。遇到让自已心动的人,我一定不会逃避、更不会轻易放手。我想问,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深情和恳切。
董之夜心里很清楚,月予忆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如果错过了她,自已一定会抱憾终身。
月予忆饶有兴味地问董之夜:
“听起来,你想拥有我,并且势在必得?”
董之夜笑了笑:
“我自认为有这个资格。”
月予忆轻叹了一声,再次抬眼的时候,眼底的玩味已然褪去。
她声音清冽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
“董之夜,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我永远不会属于谁。在你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我们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必要了。”
说完,月予忆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
“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抱歉,我必须拒绝。同时作为朋友,建议你稍微改良一下自已的感情观念哦。”
董之夜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他苦笑了一声:“你说得对,是我太自大了。抱歉,不该如此草率地表明心意。下一次,我一定……”
“不必有下一次了,董之夜,我们只能止步于朋友。”
“这么斩钉截铁,一丝余地都没有吗?”
“没有哦。”
“予忆,我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那就请在不打扰我的前提下,尽情地浪费时间和心血,享受徒劳无获的快乐吧。”
月予忆笑着向董之夜举起了酒杯。
董之夜哭笑不得地碰杯,问:
“所以你真的喜欢简星舟?”
如果月予忆的答案是肯定的,董之夜愿意就此死心。
月予忆摇头,被酒精浸润的眼神笑意朦胧:
“在他自已承认喜欢我之前,我不会给这个问题下任何定论。不过说实话,每天看他嘴硬的样子,也挺有意思。”
董之夜若有所思地点头,最后无奈地笑了笑:
“原谅我没办法放弃追求你,也没办法祝福你和简星舟。”
月予忆笑着摆手:
“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祝福我长命百岁。”
她语气轻飘飘的,让董之夜分辨不出这句话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董之夜沉默了下去,月予忆适时收好了剧本,问董之夜:
“什么时候开机?”
董之夜不假思索地回答:
“一个月之内。”
他早就为这个剧本筹备好了一切,只差一位演绎的缪斯。
“好,合作愉快,回头再联系,我先走啦。”
月予忆笑了笑,起身目标明确地走向了简星舟的方向。
董之夜回头看着月予忆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
被不留余地的拒绝了啊……
有点挫败,有点难过,有点不甘心。
嫉妒倒是没有。
至少他比简星舟坦率得多。
在简星舟表白之前打动月予忆,对此董之夜还是有点信心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
简星舟僵硬地看着月予忆走向自已的方向,最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自始至终,月予忆的表情都是平淡从容的。
反倒显得他慌得过了头。
月予忆率先打了招呼:
“你还真坐飞机闪现过来,让我请吃饭啦?”
她笑容狡黠,目不转睛地追逐着简星舟躲避的视线。
简星舟原本打好的腹稿全都被月予忆打断了。他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地点头:
“对,回来宰你一顿,记得给我报销机票。”
月予忆忍着笑,冲着简星舟身边的那束紫色洋桔梗扬起了眉毛:
“这是送我的吗?”
简星舟抱起花束,直接塞到了月予忆怀里:
“祝贺你电影成功票房大卖。”
“谢谢,我很喜欢。”
“……”
“走吧?”
“去哪?”
“不知道啊,总好过在这儿坐着。才多久没见,你应该不至于直接变成社恐吧。还是你要再把自已灌醉,冲我喊几句‘我不喜欢你’?”
“黑历史就别再提了!”
“炸毛松鼠哈哈哈哈哈哈哈……”
月予忆笑得停不下来,简星舟原本的慌乱紧张也逐渐消散。
他佯怒地敲了敲桌子:
“严肃一点好不好,我回来是有正事的。明天你什么安排?有时间和我一起去看医生吗?”
“明天啊……下午一点之后可以有时间。”
“检查要空腹的,换一天吧。”
“没事,空腹一天我都没问题。之后忙起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呢。再说了你好不容易联系到的专家,总不好让人家等太久。”
“……好,明天下午我去哪里接你?”
“我等下发你地址,谢谢啦。”
“当我是朋友就少跟我客气。”
“诶呦,简少爷现在有点霸总的风范了诶!”
“你少笑话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知道啦。这么晚了,咱们各回各家?你订好酒店了没?”
“附近有我家的酒店。”
“……行了再见吧,和你们有钱人没什么好说的。”
“月予忆你又故意笑话我!”
……
第二天,下午六点。
各项检查的结果都出来了。
趁着满脸严肃的专家还在研究检查报告的时候,月予忆小声对简星舟说:
“我高估我自已了,好饿。正好等会儿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心慌意乱的简星舟根本听不清月予忆在说什么。
他在等一个审判,他想知道那些复杂的报告单究竟宣判着怎样的结局。
专家是简星舟父亲的朋友,他的专业程度在国际范围内都是首屈一指的。简星舟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专家的表情。
专家终于放下了报告。
简星舟的声音因不安而难掩颤抖:
“伯伯,有什么好的治疗办法吗?”
专家深深地看了简星舟一眼,没回答。
他转过头,问月予忆:
“你自已清楚自已的状况吗?”
月予忆点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知道的,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她在说什么啊。
怎么可能呢,一定不是这样的。
简星舟祈求着看着专家,希望从他口中能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专家叹息了一声,把检查报告递给了月予忆,什么都没再说。
……
这一天是初雪。
这一天,简星舟第一次在月予忆的面前流下了眼泪。
这一天,简星舟才明白,原来不是所有的美好都会得到圆满的结局。
悲喜剧拉开帷幕,剧本却在不讲理地戏弄着所有人,哂笑着那些自诩坚强的角色,实际上都是在荒诞命运面前只能俯首称臣的凡夫俗子。
他看着走在自已前面,踏着薄雪唱着歌的月予忆,恍然间明白了她对于世界和生命的执着。
她永远都在笑,她永远都在用尽全力爱着这个世界。
就算结局早已被宣判,她也从没认输过。
“诶,小同桌,你喜欢打雪仗吗?”
月予忆回头,隔着冰凉的薄雪、隔着简星舟眼眸上覆盖着的水雾,明媚地笑着。
简星舟分不清此刻的心跳,究竟代表着心动还是心疼。
“喜欢。”
他轻声回答。
于是一颗雪球砸在了他的心口,飞溅成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