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地稳住身形后,龙屿已经脸红到了脖子根,原本灿金色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线。
月予忆转过头看他,怔了一下,决定好心提醒一句:
“你的龙角出来了。”
龙屿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试图收回灿金色的龙角,可越是慌乱越是不得章法,到最后连龙角都染上了红色。
月予忆眨了眨眼,看着手足无措的龙屿,蓦然笑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浅淡的笑容。
一时间,龙屿被这抹笑容晃了眼,忘记了一切动作。
“你……你笑了啊。”
说完这句,龙屿也笑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傻兮兮。然后,月予忆刚才说的话重新浮现在耳边,龙屿又再次涨红了脸。
有点出息啊!
龙屿在心里怒骂着自已,嘴上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憋了半天只说出了一句:
“所以你都知道了……”
月予忆轻轻点头,表情平静:
“刚才还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龙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担心被打断,连珠炮一样地说:
“我其实没想告白……我心悦你,从四百年前初见的时候就是,但我没想过让我的心思打扰到你,我也知道你对我没什么想法,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会离你远一些不打扰你的我绝对不会让你因为我费神……”
他越说越快,到最后,月予忆听着他的话都有些喘不上气。
怎么还没说完。
月予忆直接抬手捂住了龙屿的嘴:
“好吵。”
龙屿立即停了下来。
唇上是月予忆掌心传来的微凉温度。龙屿再次脸红了个彻底。
月予忆无奈地问:
“冷静下来了吗?……好像没有,你的脸更红了。算了,那你听我说。”
月予忆的手掌依旧覆在龙屿的唇上。龙屿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更不敢点头。
直到月予忆放下手,用依旧没什么情感波动的声线对龙屿说:
“我并非不懂情感,只是在混沌地的三百年中,我早就忘记了情感应该是什么样的,索性封闭起来。你喜欢我,谢谢,我没意见,只是很抱歉,我不知道如何回应。”
龙屿急切地说:
“你不用回应我,真的,我从来没想因为此事让你为难。”
月予忆点头:
“我知道,我不会为难,但是我不希望这件事让你失去对局势的理性判断。如果战争开始,我不希望我的存在影响你的行动,明白吗?”
龙屿神情严肃地听着月予忆的话,听到她的问题,连忙点头:
“你放心,我都明白。”
想了想,龙屿又小心地问:
“那个……你冷吗?你的手好凉,是不是海边太冷了?”
月予忆默不作声地吸了一口气,用略带疲惫的声音提醒他:
“我是凤凰。”
浴火而生的凤凰怎么可能会冷。
龙屿被自已的蠢问题尴尬得再次红透了脸,海浪中隐隐传来几声细不可闻的笑声和窃窃私语。
鲛人们都围在海边看乐子呢。
月予忆无奈地叹息:
“这段时间,我都会留在龙族这边。你有时间就和我一起吧,你必须适应和我的相处,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紧绷。”
月予忆敢肯定,如果现在让龙屿变回龙身,他的龙鳞一定都会透着红。
海浪中传来的笑声更明显了。
月予忆重新转了回去,徒留顶着一对通红龙角的龙屿独自慌乱。
他现在这算……已经表白了吗?
好像不算,但月予忆确实已经知道他的心意了。
不对啊,他怎么能如此轻率地就表明了自已的心意,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准备,这像什么话?
不行不行,再怎么说也不像话。
她今天带着自已送的两支凤钗,看来她至少不讨厌这两支粗糙的钗子。
虽然打磨了数十年,还是担心难以与她相配。
想到这里,龙屿小心地偷瞄了一眼那两支发钗。
她会不会是为了照顾我的面子才戴了这两支发钗?凤凰一族怎么可能缺华贵的首饰呢。
想到这里,龙屿甚至已经开始为送出那两支发钗而懊悔不已了。
一阵沉默后,月予忆问:
“龙族和鲛人一族的关系如何?”
龙屿掩饰着心中的低落懊恼,温声说:
“世代交好,如今也是密切的同盟。鲛人一族的绝大部分都常年生活在龙吟之海,与龙族互利共生。”
月予忆点头:
“如此,战事来临的时候,至少龙吟之海能成为一道防线。”
说到这里的时候,月予忆的眉头一直皱着,漂亮的眼眸中满是深沉的忧虑。
龙屿看着月予忆的眼睛出了神。
他似乎总是会看着月予忆发呆,这实在不能怪他,有谁能在看到月予忆的时候没有那片刻的失神呢?
龙族的王族成员都有着灿金色的瞳孔,凤凰一族则是赤红色。
而月予忆的眼眸是纯黑色的,深邃沉静如同月色下的龙吟之海,眸中光华流转,如同海浪托起月光。
月予忆任由他这样看着自已,静静地眺望着远处。
鲛人为此夜低声吟唱着迷幻的歌谣。
这一夜的月色一直留在了龙屿的心底,千年万年。
……
这场谈话结束后,来自龙与凤凰二族的洽谈邀请传达到了神界各族族长的手中。
愿意跟随龙之一族、凤凰一族的回信接连而至。
穷奇、巴蛇、还有几族却迟迟没有回信。
阵营于此得到了清晰的划分。
神陨壹仟伍佰年,动荡自此拉开帷幕。
……
月予忆站在城墙上,俯视着城外身着金铠的龙族将士们。
知道凰女月予忆此刻正注视着城墙之下,将士们的操练都更加卖力了起来。
龙屿站在月予忆身边,有点哭笑不得。
今日一早,他问月予忆想要去龙族的哪里玩。
结果月予忆直奔龙族的边防地带而来。
龙屿甚至觉得,在和饕餮族与邪祟的战事结束之前,他根本没办法让月予忆的注意力从战斗上移开分毫,哪怕片刻也做不到。
她的神情认真严肃,龙屿不愿打扰。
但是凤熙言对自已的嘱托是“多带着阿月到处走走,她的脑子必须放空一下了。”
在混沌地的三百年,月予忆早已习惯了无止境的孤独和静默,也不知不觉把“解救神界”当成了自已存在的唯一目的。
可这不对。
龙屿站在月予忆身边,看着她就这样俯瞰着龙族的军队,从正午看到了黄昏,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龙屿终于明白为什么凤炼和凤熙言会如此担心月予忆了。
这绝不是一个鲜活的灵魂该有的状态。
龙屿走近了一些,低声对月予忆说:“要换个地方吗?”
月予忆没有移开眼神,平静地说:
“不必,龙族的排兵布防我还没有完全理解清楚。”
听到这话,身为龙族大将军的龙屿有些崩溃。
这怎么可能是一夕之间就能弄明白的事情啊!
不行,绝对不行。
龙屿轻轻拉了一下月予忆的衣袖:
“走吧,去散散心,排兵布防不在一朝一夕,如今也没到最紧要的时候,你没必要太为难自已。”
龙屿没想到,听到自已的话,月予忆陡然变了脸色。
她猛然转了过来,原本平静的眼神中此时狠厉寒凉。
她用冷锐的声音诘问龙屿:
“你觉得我在为难自已?”
龙屿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他在月予忆的眼中,看到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