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堂你们知道吗?”
何仁兴奋了,张诺却是撇了撇嘴,这家伙又要开始装逼了……
俞敏可不知道何仁的性格,听他问这个,立刻说道,“不就是张大千和他二哥在上海的住处吗?”
“那俞老知不知道,张大千曾经造过大风堂纸吗?”
“什么?”
俞敏懵了,他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典故。
何仁笑道,“1938年年底,张大千和家人到蜀省青城山居住,顺便临摹宋元名迹。大概是1939年的秋天,张大千想要去敦煌莫高窟临摹历代壁画,便开始筹措经费,准备纸张和颜料等等。”
周伟忍不住嘲讽道,“我们在等你说纸的事呢,你扯什么敦煌?”
何仁看都没看周伟一眼,继续说道,“可张大千万万没想到,成都居然没有适合绘画的宣纸。”
周伟又开始了,“成都可是大城,怎么可能没有宣纸?”
何仁本来还是不想搭理他,可是俞敏也问道,“是啊,何理事,成都怎么会没有宣纸?”
“因为战争,小日子占领了皖省泾县,宣纸来源断绝。不仅是画画用的宣纸没有了,连印刷报纸的纸张都没有了,根本运不进来。”
何仁的话勾起了大家的兴趣,“然后呢?”
“然后就只能用夹江生产的手工土纸来印刷报纸,张大千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去买了一些回家试用,结果发现根本不行。”
“无奈之下,张大千决定自己造纸。”
俞敏惊了,“自己造纸?张大千还会造纸?”
“那应该是不会的。”何仁乐了,“不过他可以提要求,让工匠造嘛。张大千亲自去了一趟夹江,然后按照他的要求,工匠经过数十次,上百次的试验,终于造出了让张大千满意的纸张。”
“这种纸就是‘大千纸’或者‘大风堂纸’,也叫夹江书画纸,现在还有的卖呢。”
“别扯淡了。”周伟嗤笑一声,“夹江纸从唐代就开始有了,一直是全国有名的纸种,清三代的时候,夹江纸是‘全蜀之冠’,上等书写纸被钦定为贡纸。”
“看来你是真不懂啊。”何仁面带嘲讽,“你说的那是以前的夹江纸,而且是上等书写纸,张大千那个时候,上一代的夹江纸大拿刚刚去世,他的儿子接手了作坊,但是纸的质量早就不如前了,张大千试用了几张,发现不行,这才准备亲自造纸。”
没等周伟反击,何仁又说道,“在作坊待了几天,张大千终于发现了问题,那个时候夹江纸用的是纯竹料,所以韧性较差,抗水性不强,洁白度也不够。”
“于是张大千就建议在竹料中加入棉和麻,增强纸的拉力;在纸浆中配入一定比例的白矾、松香等,以增强纸的抗水性和洁白度。最后经过反复测试,新一代的夹江书画纸才面世,一直沿用到了今天。”
周伟刚想反驳,就被人拉住了,他回头一看,是师父王岩。
王岩微微摇头,何仁说得如此笃定,肯定有所依仗,不要轻易和人家杠,容易吃亏……
俞敏已经听入神了,“何理事,后来呢?”
“后来张大千就预定了两万张夹江书画纸,他去敦煌临摹壁画的时候用的都是这种纸,从敦煌回来之后,张大千又订了一批,沿用了好几年。”
“2006年的时候,夹江书画纸还成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现在石堰村‘张大千寓居’门口,还有何海霞题写的‘大千纸坊’门匾,里面还有一幅‘大千气象一张纸,十里画廊半壑松’的对联。”
全场安静,何仁说的事情大部分人还真不知道,尤其是年轻一代,来斗宝的那群人。
他们可能知道张大千的画怎么鉴定,但是“大千纸”,他们是真没听说过……
杜潇文见状,心里很是高兴,“小何啊,你刚才说这幅画用的是大千纸,有证据吗?”
“当然有了。”何仁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俞敏,“俞老,我上手了?”
俞敏自然不会拒绝,何仁让张诺打开手电筒,然后将画举了起来,“大家可以好好看看画的中间和两端……”
不用何仁提醒,很多人已经看出了端倪,满脸震惊。
在画的正中间,居然出现了“蜀笺”两个字,而在画的两端,则是出现了“大风堂造”的字样……
“这就是大千纸的特征,当时是张大千要求的,工匠在造纸的过程中,在纸帘上编出来的。”
刚才还在信誓旦旦说这是张大千真迹的人,现在都不说话了,他们感觉脸火辣辣地疼。
刚才何仁说的很清楚,“大千纸”是1939年才出现的,他们觉得何仁应该不会撒谎,这种事回去查查就知道了。
可他们也知道,《黄山文殊院云海》是1936年画的,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行,何仁刚才特意问了俞敏,钤印用的都是张大千只用过一年的钤印,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最难受的是俞敏,花了三千五百万,买了一幅高仿的赝品,他觉得自己是冤大头……
不过俞敏的心眼就大多了,格局也大多了,他居然起身,向何仁鞠了一躬,“何理事,多谢解惑……”
何仁连忙搀扶,他是真没想到俞敏这么光棍,以人家的地位,完全不需要这样。
见俞敏有些失落,何仁安慰道,“俞老,你也不用太难过,这幅画虽然不是张大千画的,但也和他有点关系。”
俞敏一怔,“有什么关系?”
“我推测,这幅画是张大千的二哥张善子所画,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像。”
“啊!”
俞敏恍然大悟,要是这样就说得通了。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感觉,怪不得这幅画这么像张大千呢,原来是他二哥临摹的,两人风格差不多,还经常一起作画,确实有可能。
可是俞敏还有点难受,张善子的画虽然也不错,但是和张大千完全比不了,价格方面至少差了七八倍,也就是说,最多值个四五百万。
何仁看出了俞敏的想法,笑道,“俞老,这幅画估计还真能达到八位数,我推测,这是张善子的遗作。”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