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路返回,再见到那片曾经逗留的村落中时,却已然没有了曾经的那份热闹与烟火气。
尸山血海,尸骨成山。
这片村落也没能例外,遭到了血洗。
站在那家刚刚成婚的庄户之外,看着小院里的情景,砍柴老人一度呆滞。
他近乎木讷,双目都无神了。
院子里,死了很多人,猩红的血,淌流了一地。
那位没什么文化,喊砍柴老人为老叫花子的中年男人,只余下了一颗头颅静躺在血中。
那个刚刚成婚的算不上美貌,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羞涩微笑的女子,此刻,也化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瞳孔微张着,脸上挂满了恐惧。
院外,清风徐徐,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大红灯笼依旧高高挂着,在夜色下,却显得是那么的刺目。
“簌簌。”
远处,似乎是有什么动静。
让呆滞的砍柴老人一下子回过了神,冲向了房间里面。
尸山血海下,掩藏着几个小孩童,有的,被闷死了,脸色苍白,有个小女孩却活了下来,怔怔的望着一切。
“小妞妞,来,爷爷抱。”
砍柴老人努力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
这个小丫头,也正是此前那个两三岁的小女童。
此刻却没有了那种天真无邪的神采,她近乎呆滞,像是个石化了的小雕塑。
砍柴老人将小丫头抱起,扶在肩头上坐下。
小女童这才有了反应,低声喃喃了一句:“爷爷。”
这两个字,让砍柴老人如遭雷击。
“他娘的,他娘的啊……”
这位老人此刻,像是一只发了疯的老兽,嘶哑的干吼,大声的痛骂,眼神通红,那苍老的脸颊之上,竟有泪珠滚落了下来。
“以后爷爷就是妞妞的亲人,跟爷爷回山,跟爷爷回山上……”
老人神伤而落寞,将那个小女童托在肩头上,一语不发,向山内走去,他攥着那小女童的手,一路上也没有撒开。
紧紧的攥着。
.........
连续两天。
秦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砍柴老人的身影。
直到第三天,老人方才现身,带着那个女童出现。
再次见到老人时,秦云诧异的发现,这位老人那沧桑的眸子中,此刻竟绽放出锐利的光芒,锋芒毕露。
“好吧,不装了,今日便告诉你一个秘密,老祖我其实是一尊圣人。”
砍柴老人站在秦云面前,道出了这样一句话。
意气风发,那苍老的脸颊之上,充满了得意的神采,这是曾经从未有过的。
千百年的苟,千古岁月的隐忍,似乎在这一刻全部喷吐而出,满腔颓然之气尽去,像是年轻了几百岁一般。
说完,老人静静的看着秦云的表情。
可是,他却意外的发现,秦云是那般的平静与淡然,这让他怔在了当场。
他可是一尊圣人啊。
在老人看来,当自已讲出这个秘密,一定是石破天惊,惊掉这小子的下巴,可怎会如此的淡然?
“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是圣人吧?”
老人有些尴尬。
有种发情的母猴子,翘着屁股引诱,却引诱了个寂寞的难堪。
刻意去装逼,谁能想到,眼前这小子,不识货啊!
“你想为凡人而出手?”秦云没有回应老人的话,如此去问道,老人展露出了真实境界,自然不会没有理由。
“是。”
老人的回应果断而干脆。
“老祖我生在这片大地,活在这片大地,千年以来,一直在隐忍,可今天却是不想忍了,一点都不想忍了。”
“生于这片天地,一身修为源于这片天地,便还于这片天地。”
砍柴老人如此言道,眸光锐气尽显,锋锐无匹!
“你不是言,那方大阵为魔族古圣布置?你有把握解凡人危机?”秦云开口,神色始终平静。
砍柴老人摇头:“没有。”
“不过,那又如何呢,纵死而已,我要杀一场,狠狠的杀!”
老人眸光炽盛,带着满腔的恨意。
此刻,他的气息再也难以隐藏了,可怕的圣道修为爆开,在这片天地当中,引发了骇人的波动。
他佝偻的身躯变得伟岸,麻衣也被一袭白衣所取代。
意气风发,白衣胜雪,雄姿挺拔,那般的无匹。
就连那柄锈迹斑斑,缺了刃的破斧头,此刻也锋芒毕露,咻的一声,纵天而来,落在了老人的手心中。
“小子,老祖我此行多半无归,唯有一件事难以放下,你我相交一场,万不能拒绝我。”
“替老祖我照顾好小妞妞,把她当做老祖的后人去待。”
老人如今前去赴死,自知无归,却唯有这个小女童和难以放下。
他说完之后,迎天而上,冲上一处石崖,摘来许多酸枣。
“妞妞,能再唤我一声爷爷吗?”老人温柔的望着小女童,蹲在她面前,满是和蔼。
“爷爷。”女童的声音清脆而干净。
让砍柴老人喜笑颜开,轻抚了一把妞妞的额头。
而后他迎天而上,化为了一缕遁光掠向远方。
“小子,老祖为你留下了一些东西,放在我的居所,你且去看看。”
“老祖我没有骗你,那是你一生最大的机遇!”
老人的身影早已不可见,可是,遥远的天宇当中,却传出了这样悠悠的声音。
“妞妞。”
秦云冲着面前的小丫头无奈一笑。
而后扶着小女孩,坐在他的肩头,一步踏出,山河倒退,他直接来到了老人的居所当中。
山谷中央。
满是整齐划一的石壁。
其上洋洋洒洒,各种道文在闪烁着道芒。
看到这些,秦云的脸上,不由露出一缕苦笑。
这是老人的传承,功法,秘术,是他修行了一生的根本所在。
“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又何必非要将这传承予我呢。”
秦云心头生出几缕复杂。
他知道,老人是将他当做了弟子去看待,是以将一身传承全部留下,一代苟圣,对他却毫无保留。
在石碑的最后,秦云看到了一段文字。
“小子,你天资愚笨,若能消化老祖我一成传承,前途便不可限量了,莫要懈怠,好好修行。”
“另外,你能唤我一声师父吗?”
石碑下,是一座低矮的土坟,这是一座衣冠冢,是砍柴老人为自已立下的坟。
望着这些文字,秦云心绪相当复杂。
“老叫花子,就你这点传承,还想占我便宜吗?”
最终,秦云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他缓缓摇头,温和又儒雅,白衣胜雪,没有留恋什么,一步踏了出去。
化为了一缕遁光,冲向了那九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