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本想拒绝,可抬眼对上自家闺女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氏一咬牙:“叫!不就是你的朋友!”
这有什么的!
现在派了马车去接,明日一早就到了。
“耶!娘亲最好啦!”
宋氏有气无力地笑着,转头握紧了自己的拳。
看来要给哥哥去封书信,叫他提前做好准备了。
“夫人,外面来了好多人,说是要给小郡主上香……”一小厮进来说道。
宋氏愣了下:“怎的?”
她家小心染还活得好好的呢,上什么香?
“不是,都是小郡主的信徒,他们说头一次见到活的神仙过生日,要来庆祝庆祝。”
苏心染张开手臂往外跑:“啊哈,都是我保护过的人!”
人类,她来啦。
护国公府门前站满了人,老少妇孺齐聚一堂,各自手中捧着好些自己做的吃食,甚至还真有人拿着香在后面举着,见她出来了疯狂磕头。
“小郡主,尝尝这个吧,这个是我家夫人亲手做的,我夫人做饭可好吃了!”
“小郡主,我给您带了一些我们北河的特产,糖炒栗子,要不是您当初出手救了北河的秀才,我现在怕是也没个上学读书的地方了!!”
“小郡主您瞧瞧我的,我家就是一年前在您神像前许愿想要个大胖闺女的那个,结果没出一月,我家夫人就怀啦!!”
“我和我家夫人努力了三年都没怀上,到您刚跟前说上两句就怀了!不光我夫人,我家的都和我家的兔子都怀了!!”
“小郡主……”
面对这么多呼唤的声音,苏心染一时间还真有些听不过来。
她晃动着小脑袋,头上还顶了两根呆毛,谁叫她,她的头就往那边转,甚至连头上的呆毛都跟着飘来飘去。
苏心染摇晃着小手,对送到眼前冒着热气的食物展现出了一种完全无法拒绝的姿态。
“嗯?嗯!嗯……嗯~”
宋凌和宋氏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默默退到了门后。
宋氏拿手帕擦着额头:“这等殊荣还是叫小心染独自享受吧。”
宋凌也掏出帕子擦脸:“有点吓人啊。”
“真不怕他们把她吃了啊。”
宋氏静了静。
宋氏斟酌着用词,缓缓道:“我倒担心她把这些人给吃了。”
前几天还高傲的说强者都是孤独的,结果今天就被自己疯狂打脸,这是高傲吗?
这是人来疯。
宋氏感叹道:“我还真不知道她有这么癖好。”
吵闹的声音忽然停止,外面安静得可怕。
只能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小郡主……”
宋氏和宋凌两人又是一对视,连忙趴在门边上往外看。
只能瞧见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正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站在苏心染面前,眼中充满了感激。
那老妇人挎了一菜篮子,菜篮子上面盖着一张洗到发白的布子。
“小郡主……”老妇人低头,伸出满是褶皱的手,抖抖索索地将蓝布掀开,露出里面的野菜馍馍:
“您没见过我对我没印象,但——”
“宋北,您一定记得。”老妇人抬头,眼中满是仇恨。
在场的人瞬间竖起耳朵,警惕地看着她。
“不好,她不会是要给宋北报仇吧?!”宋氏心中一惊,抬脚就要往外冲,却被宋凌拉住。
宋氏焦心地看着他:“人心不测,万一她袖中藏了刀子该如何是好?”
宋凌摇头:“我能看感觉到她没有恶意。”
“且再看看。”
“再者,若是这老妇人想做些什么,心染身边围了那么多人不说,心染也断然不会叫她伤害到自己的。”
听他这么说,宋氏只好作罢,耐着性子继续看。
“早在您出世前,宋北就借着收税一事大肆征税,我们一家五口硬生生被逼到了山坳中开采荒地,天高皇帝远……”
老妇人抬眸,诉说着那段痛苦的回忆。
她一家全靠她那先天不足的痴傻儿子种地过活。
她的丈夫生了奇怪的病,可苦于没有银子医治,只好一直拖着,一直拖到废了双腿,她为了养活这痴傻儿子卧病在床的丈夫,没日没夜地给别人做绣工,给屠夫洗那如铁打的长袜……
就这么洗了三四年,丈夫身体好些了,能拄着拐杖勉强下地,丈夫为了能叫她轻快些,为了能养家糊口,拖着半残的身子,爬在田地里,一锄头一锄头地锄地。
那些的,都是丈夫一寸一寸摸出来的。
这么熬了几年,好不容易熬的日子好过了些,宋北来了。
有田有地者要上缴一年来所种得的一半粮食和五两银子,她家拿不出银子,也给不了一半的粮食。
那日,宋北的手下又一次带着人来征收粮食和银子,她那日不在家中,不知道丈夫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她回去之后,丈夫惨死在门前,一双手紧紧扒着门边,竭力想要往外逃。
她那痴呆的儿子躺在他爹身边,痴笑着喊:“爹,你怎么了。”
她去报官,衙门非但不管,还将她赶了出去,她一介妇人手无寸铁之力,只能无助地流泪哭泣。
隔日,宋北的手下又来了,烧毁了丈夫跪在地上,那一寸寸用手摸出来庄稼,掀翻了她的房子,将她赶去了山坳中,不准她回来。
她好不容易在山坳中搭了草房,可一搭好就被人掀了,一搭好就被人掀了……
就这么熬啊熬,一直到了儿子长大了些,傻子没别的本事,就是力气大,好在这孩子能吃苦,能顶上他爹当年一半的力气了。
她怕日后自己不在了,没人照顾自己的儿子,便用了一捧糙米给她儿子说了门亲事,愿意和她们家谈亲的,是被宋北弄瞎了双眼的姑娘。
没过多久,她有了自己的小孙子,生活又有盼头了。
可宋北阴魂不散,他始终不肯放过她们一家人,她孙媳妇的命,就停在苏心染出生的前一年。
她们一家五口,现在就剩下她,她儿子和孙子了。
她每日担惊受怕,生怕孙子和儿子的命也会和她丈夫她儿媳一样没了,她比兔子都警惕,听到一点风吹草动立马带着孩子躲起来。
就这么又过了一年,衙门的人来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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