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纵横三万里。
一剑光寒十九州。
残秋。
秋色萧萧,夕阳满天。
而这萧萧秋色下,远处却天地间却多出了一个人。
来人一袭白衣,衣袂飘飘。
只是当他现身时,这漫天的夕阳便仿佛成了衬托他身影的造物。
高洁,孤傲,仿佛就是降世人间的谪仙。
但这样的人物,绝对不该出现在这个偏僻的边陲小城。
突然间,远处却传来马蹄声。
很快就见一辆大车从远处夕阳下冲了过来,这是一辆用两匹马拉著的大车,崭新的黑漆车厢,擦得比镜子还亮。
但出人预料的是,这辆马车外却没有赶车的人。
快马轻车,来得很快。
刚听见车转马嘶生,车马就靠近了白衣人。
白衣人一向不是个好奇的人,但车马却骤然在他面前停下。
车马停下后不久,便听车厢中有个嘶哑而奇怪的声音道:“急着要赶路的人,就请上车来!”
白衣人看了看身旁的马车,马车的车门此刻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
“多谢!”
白衣人身形一掠,便已上了马车。
他本就是一个喜欢享受的人,若非没有其他选择,也不会选择徒步。
而眼下既有车马代步,他自然不会拒绝。
轻车快马。
乾净舒服的车厢里,却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穿著件宽大的黑袍,用黑帕包著头,还用黑中蒙著脸,看起来极为神秘。
而白衣人一上车就坐在了对面,他的话仿佛并不多,上车后便闭目养神起来,仿佛一点都不介意身旁在外人。
这无疑让黑衣人对他却显然有点好奇了,一只半露在黑巾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这只眼睛很亮。
似是察觉了自己被人暗中打量,白衣人突然睁开了双眼,二人目光不由对视。
虽然只有那短短一瞬,却让黑衣人心中萌生出自己秘密都被人看破的错觉,身形也不由变得僵硬。
没有人喜欢自己藏在心底的秘密,被其他人看破。
包括他自己也一样。
但还好,白衣人很快就闭上了双眼。
车马走得很快,接下里他就一直闭着眼睛,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但他没有睡着。
因为黑衣人从车垫下拿出一瓶酒,开始喝的时候,他的喉结也开始在动。
睡着了的人酒香是嗅不到的。
黑衣人眼睛里有了笑意,把酒瓶递过去,道“要不要喝两口?”
当然要。
而白衣人明明刚伸出手,但黑衣人手中的酒瓶却已离奇到了他的手中。
白衣人品着酒,目光却不动声色瞥过了他的手。
一个男人的手,却偏偏生得极为好看。
无论多秀气的男人,都很少会有这么样一双手的。
事实上,这么好看的手,连女人都很少有,纤长秀美的手指,皮肤柔滑如丝缎!
黑衣人的目光却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只因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忽视这双手的柔滑纤美。
但白衣人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黑衣人又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人?”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嘶哑而奇怪,有这这么一双手的人,本不该有这样的声音。
白衣人的回答很简单!
“我是人!”
“是不是活人?”
“到现在为止还是的!”
黑衣人道:“但你却不想知道我是谁。”
不想!
白衣人的回答还是那样简洁。
黑衣人道∶“为什么”
白衣人道∶“因为我这个人很怕麻烦。“
黑衣人眨了眨眼睛道∶“你知道我有麻烦?”
白衣人道:“一个无缘无故就请人坐车喝酒的人,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黑衣人道∶“但你还是上来了。”
白衣人道:“因为比起麻烦,我这个人更懒一些!”
黑衣人又笑了,笑声更动听∶“你真是有趣的人,但也许你看过我之后,就会觉得纵然为我惹点麻烦,也是值得的!”
白衣人道:“哦?”
黑衣人道:“因为我是个女人,而且很好看。”
白衣人点点头,道:“我看得出。”
黑衣人的眼睛好似亮了,道:“那你想不想看?”
白衣人摇摇头,道:“不想!”
黑衣人闻言,则好似抿着嘴道∶“别人若是拒绝了她,她就一定会觉得是种侮辱,一定会伤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一个女人在伤心难受的时候,就往往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什么事?”
白衣人道。
黑衣人道∶“比如说,她说不定会忽然把自己请来的客人赶下车去!”
白衣人突然开始叹气。
开始叹气的时候,他已睁开了眼睛。
白衣人的表情很古怪,眉头微皱。
因为他看见的,已经不是一个全身上下都包在黑衣服里的人。
而是一个女人!
一个赤裸的女人!
她全身上下连一块布都没有,黑巾白花布都没有。
她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光滑柔美如丝缎。
白衣人的名字自然不叫做柳下惠,也不是什么鲁男子。
相反他的名字,在这天下好似蕴含莫大的能量一样,任何人听到了都将变色。
不错,他就是慕容复。
一个赤裸的女人,本来绝不会让他突然皱眉的。
他吃惊,并不是认为这女人太美,也不是因为她的腰肢太细,乳房太丰满。
当然更不是因为她那双修长结实,曲线柔美的腿。
只因为他已听到了远处更为急促的车马声。
显然在远处,有人一直在锲而不舍追逐着眼前的女子。
在这边陲之地,一个女子独自远行至今,却依旧毫发无伤,显然是拜身后的人所赐。
慕容复道:“你这又是何苦?”
她的气质,优雅而高贵,声音也很动听,柔声道∶“我叫做薛可人,我的丈夫是夏侯星!”
慕容复淡淡道∶“原来是红云谷的少庄主。”
眼前的女人赫然竟是红云谷少庄主夏侯星的妻子,火焰山,红云谷,夏侯世家的大少奶奶。
火焰山,红云谷的夏侯氏,不但家世显赫,高手辈出,而且家规最严。
夏侯山庄中的人,无论走到那里去,都绝不会受人轻慢侮辱。
夏侯山庄的女人走出来,别人更连看都不敢去多看一眼。因为伱若多看了一眼,你的眼珠子就很可能被挖出来。
所以无论谁忽然发现夏侯家里大少奶奶,赤裸裸的坐在自己对面,都不免大吃一惊。
但慕容复的语气却依旧淡然,神色中却未看出任何一丝紧张来。
当今武林之中,共有四大世家,其中便有着夏侯世家。
而与其并称的,则有江南“七星塘”的慕容家,这一代慕容家主是号称“江南大侠”的慕容正,只是他近年来旧疾缠身,已经许久不曾在江湖上现身了。
但他的女儿,却同样在江湖有名。
她的名字,便是慕容秋荻。
作为“江南大侠”慕容正的千金,江湖中有名的美人。
世人都以为她是有名的孝女,为照顾她多病的父母七年来已拒绝过四十三个人的求亲,但她其实是为了等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昔年的“天下第一神剑”谢晓峰!
想及谢晓峰的名字,慕容复眸中这才有了细微变化。
薛可人这时候却突然开口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何这样做?”
慕容复只是看了她一眼,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个答案。
薛可人咬着嘴唇,显得悲哀,又怨恨。
她不等慕容复开口,便自语道:“因为夏侯星此猪还懒,比木头还不解温柔,此狗还会咬人,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我嫁给他三年,每天都恨不得溜走。”
慕容复道闻言,只是瞥了她一眼,道:“你自己应该清楚,这一切都不是原因,只因为你不喜欢,只因你爱上了另一个人!”
与此同时,却听不远处有人冷哼一声。
“看来他来了!”
薛可人的语气却似突然变得欢快,根本一点没有被抓到的恐惧。
薛可人继续道∶“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溜走,我已经溜过七次。”
这句话她其实不必说,慕容复早就明白了。
“但每次总被他抓了回去,他这个人没有其他本事,但不管我溜到那里,他都有本事把我抓回去!”
薛可人说道这里,嘴角的笑容再次绽放,道:“幸好这次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
慕容复道。
“因为我遇见了你,我还知道你的武功一定很高,而且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
薛可人的话明显不想让慕容复否认这一切。
慕容复闻言,并没有笑,但也不能否认。
不管谁看见他们现在这样子,都绝不会有第二种想法的。
“贱人,滚出来!”
车外有人道。
薛可人第一时间打开了车门,只见外面一个人正冷冷的看着他们,英俊冷漠的脸,充满了怨毒的眼睛。
夏侯星是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通常都很有教养,很少说粗话的,就算叫人“滚“的时侯,通常也会说“请“。
可是不管什么人总有风度欠佳的时侯,现在夏侯星无疑就到了这种时候。
到现在他还没有跳起来破口大骂,实在已经很不容易。他只不过骂了句:“贱人,滚出来。”
薛可人居然很听话,要她出来,她立刻就出来。
但她身上连一寸布都没有。
夏侯星又急了,大吼道:“不许出来。”
薛可人苦恼着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是一向最听你话的,可是现在你又叫我滚出去,又不许我出去,我怎么办?”
夏侯星苍白的脸色已气得发紫,指着车厢里的两个人,道:“你你你”
他本就不是个会说话的人,现在又急又气,连话都说不出了。
薛可人笑道:“看样子他是要你滚出去?”
慕容复闻言,摇摇头道:“绝不是!”
薛可人好奇道:“不是?”
慕容复道:“因为不会滚,也不是贱人,而且你似乎忘了一点?”
薛可人道:“什么事?”
“你才是那个贱人!”
慕容复话音刚落,便听啪啪两声脆响,薛可人就被掌掴了两个巴掌。
她那娇嫩脸蛋上瞬间多出两个清晰红印,嘴角也随即渗出丝丝血迹。
她整个人好似有些懵,好像还不肯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夏侯星的脸又由紫发白,握紧双拳,道:“你打了她?”
他本来说话本气得结巴,但眼下却瞬间恢复了过来。
“莫非她不该打?”
看着眼前的夏侯星,慕容复道。
“但不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女人”
夏侯星的语气好似蕴含压抑着无限的痛苦。
“她是你的女人,那么谢晓峰又是她什么人?”
看着眼前的夏侯星,慕容复的言语突然变得残酷起来。
看着眼前为了爱妥协的男人,他眼神既是同情又是鄙夷
一个男人,若是被女人爱上了,这是不是他的错?
一个女人,若是爱上了一个值得她爱的男人,是不是错?
他们若没有错,错的是谁?
“神剑山庄”的少主谢晓峰,年少成名,人称神剑三少爷,他是一个天生的奇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文韬武略无不精通,剑术上的造诣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但他为人风流,而又绝情。
无论是慕容秋荻,还是其他女人,都难以让他做出改变,让他的心就此安定下来。
薛可人便是其中飞蛾扑火的女人,但她们却总是乐此不疲。
或许在她们眼中,普天之下只有谢晓峰一个人称得上男人,其他人都万万担不起这个称呼。
“你你你”
听到那个给他带来痛苦的名字,听到自己的痛苦被眼前的外人得知,夏侯星再次变得结巴起来。
慕容复语气淡淡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良久后,夏侯星才开口道:“我要请你去死。”
道路前面,远远停着辆马车,车门上还印着夏侯世家的标志。
那孩子和赶车的都坐在前面的车座上,瞪着慕容复。
赶车的是个白发苍苍,又瘦又小的老头子,干这行也不知有多少年了,赶起车来,绝不会比任何一个年轻小伙子差劲。
但是他却绝对没法子帮夏侯星出手的,所以夏侯星眼下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
“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出手?”
注视着眼前可悲又可恨的男人,慕容复却提醒道。
“为什么?”
夏侯星冷冷道。
“因为一旦你出手,纵然侥幸不死,但你的心却会死!”
看着眼前被仇恨所裹挟的身影,慕容复最后语气淡淡提醒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