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妹们对卓云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
他向来表现得像个稳重的小大人,就连师父罚他板子时,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现在他却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全蹭在了二师兄身上,当真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二师兄不知所措地拍着他的背安慰。
大师兄脱了自己的外袍盖在他身上。
小师妹光着脚跑去外面给他倒了一杯茶。
大家都很关心他。
就跟之前一样。
真的,跟之前一模一样。
昨天,二师兄在吃早饭时,不小心咬到一颗石子,差点把牙给崩掉。
今天再吃早饭时,卓云听见二师兄嘴里传来一声很明显的“咯哒”。他急忙弯腰,满脸痛苦地“呸呸呸”,一边用袖子擦嘴,一边抱怨师父老眼昏花,连淘米都淘不干净。
昨天,大师兄在梅花桩上练功时,一不留神从最高的桩子上摔了下来,磕得头破血流,大家着急地上去查看,他却轻笑着摆摆手说没事,只是小伤。
今天,大师兄在同一个地方练功,他轻巧地跳到了最后一阶梅花桩。等卓云反应过来想冲过去接住他时,为时已晚,他又一次跌落,头部撞地,血流如注。
师兄妹纷纷围上去询问伤势,大师兄只是温和地笑着,轻描淡写道:“我没事,小伤而已。”
大师兄的笑脸如春风般和煦,却在卓云心里激起了阵阵寒意。
他并不是现在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卓云有天亮就抬头观星的习惯,斗转星移,每一天的星象都有微妙的变化。
他还记得,在他们去五槐坡探险的那天早上,天空上巨门星隐隐发亮,有星孛入于北斗,北斗斗柄指向西南,危月燕凶。
星孛,就是彗星,在古人眼中是带来不祥的“扫把星”。
然而,就在他今早匆忙返回观宇之时,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今天的星象与昨日惊人的一致,就连那颗拖着长尾的彗星也在同一个位置划过了天际。
这是不可能的,地球每时每刻都在自转和公转,即便星宿移动细微,经过整整一天,也应该有明显的变化。
除非,时间回到了昨天。
卓云大脑一片混乱,捂着心脏跪倒在地上,好像有液体淌过脸颊,留下一道湿湿凉凉的痕迹。
原来,师兄妹们没有活着回来,只是时间倒退回了前一天。
难道这是上天重新给他的一次机会,让他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吗?
哭过之后,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拳攥得紧紧的。
这次,他绝不会再让他们前往那片诡异的五槐坡。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傍晚,大家躺在躺椅上,摇着扇子纳凉。
前一天的卓云在这个时候昏昏欲睡,但今天的他打满了十二分精神,瞪着眼睛,观察周围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二师兄在这时提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要不然去后山的五槐坡探险吧?”
小师妹立刻皱起了眉头:“这不好吧,师父明令禁止过我们到那里去的。”
大师兄一听来了兴趣:“可以啊,我老早就想去五槐坡了,谁去,举手表决!”
二师兄举起双手双脚:“我去我去!”
小师妹企图阻止:“可是师父说……”
“哎呀,成天师父说师父说的。”二师兄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现在师父不是不在嘛?你要害怕你就一个人留下,我们哥儿三去,到时我们要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你可别说我们没带你。”
大师兄也说:“小四,别担心,师父之前不让我们去是因为我们年纪太小了,怕我们遇上野兽毒蛇什么的,现在我们都这么大了,完全应付得过来。”
二师兄瞟了卓云一眼,语气酸溜溜:“再说不是还有卓云嘛,他那么厉害,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三哥哥也去?”小师妹转头看向卓云。
卓云坚定地摇摇头:“我不去,而且你们也都不准去,不然我现在就去告诉师父,他肯定会罚你们扎一晚上马步。”
“靠,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告密贼!”二师兄气得抓起扇子朝他丢去。
卓云也不躲开,抿着嘴不吭声。
二师兄“切”了一声,跳下躺椅,提了提裤子:“今儿小爷我还非去不可了,你们爱来不来吧,一群胆小鬼。”
大师兄紧随其后:“哎,我也去我也去,这日子太无聊了,总要找点乐子嘛!小三小四,你们真不来?”
小师妹有几分动摇,举棋不定地看着卓云。
卓云思考了几秒,然后说:“那行吧,不过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屋里拿个东西。”
二师兄挥挥手:“快去快去,真磨蹭,跟个娘们儿似的。”
卓云不是没想过用武力拦住他们,只不过这几年大师兄的力气越发长进了,且二师兄的身法也很灵巧,如今他一个人根本拦不住他们两个。
既然拦不住,那就只能这样做了。
“师父——”一声尖锐的呼喊刺破云霄。
卓云冲进师父的房间,扯着嗓子大喊:“师父——快起来,他们几个孽障要到五槐山去了,你快起来!快起来骂他们啊!”
院子外,几个孩子听到这喊声,浑身上下一激灵。
“这小子还真去告密!他不要命啦!”
“等我回来看我不揍死他!”
两位师兄见势不妙,一溜烟儿往外跑得没影了。
剩下一个焦急的小师妹,站在原地跺了跺脚,最终决定跟着两位师兄,跑进了山里。
卓云透过纱窗看到这一幕,心急如焚,偏偏床上的师父跟死了似的,没有半分动作。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一会儿就该追不上他们了!
他失望地看了床上的师父一眼,咬咬牙,跑出了房间。
事情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回到了昨日的轨道,师兄妹四人又一次钻进了黑黢黢的山林里。
但这一次,卓云不再为他们指点正确的方向,每当师兄们问他该怎么走时,他要么不语,要么就随便指个跟昨天截然不同的方向。
他以为这样就不会走到五槐坡,也不会遇到未知的恐怖了。
可是他太天真了。
操控故事走向的,从来都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