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坚信我可以救下哥哥。
无论失败了多少回。
这种信念感支撑着我踉踉跄跄地走下去。
我需要冷静,我必须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我不能慌乱,一旦慌乱,我的脑子就会像被无形的韧丝团团缠住,让本就不聪明的大脑雪上加霜。
我开始默默地进行排除法。
坐汽车回家,不行,汽车会堵车。
坐摩的回家,不行,摩托会撞人。
跑步回家,更不行,时间完全来不及。
给哥哥打电话,试过,对面关机了。
给妈妈打电话,行不通,她一睡着就完全两耳不闻世事,小小铃声根本吵不醒她。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阻止哥哥自杀?
我无力地倒在地上,脸颊紧贴着冰冷的混凝土路面,那粗糙的触感清晰地提醒我,我还活着,孤独而绝望地活着。
人群围着我窃窃私语,而“滴唔——滴唔——”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我凝视着远方,看见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越来越近,眼神有些失焦,看不清他们的脸。
为首的警察朝我大喊一声,我这才有所反应,从自己的世界里脱离出来。
见警察来了,刚才还围着我破口大骂的那群人纷纷闭上了嘴,往后退去,给办事的人民警察让出了一条通道。
我愣怔地看着他们后退的动作,眨了眨眼睛,理智逐渐回笼。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一个念头从我脑海里闪过,如同旋转的流星倏地划过黑夜。
这世上好像有一类人,不会被拦路,也不会被碰瓷儿。
我好像知道下一次该怎么办了!
我的眉毛不由自主地向上扬了扬,但我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的样子,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来,挺直了腰杆。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一下子撞在电线杆上,晕倒过去。
毫不意外,当我再次睁眼时,我回到了色彩斑斓的灯光下。
这次我没有立即往外冲,而是坐在原地,拿出手机打了个报警电话。
我给他们报了家里的地址,说这会儿有人要自杀,希望他们能尽快前往阻止。
可对方告诉我,他们局里的警车下午出了故障,这会儿只能从分局里调车过去,预计要四十分钟以上。
闻言我皱了皱眉,四十分钟,有点悬,如果路上再出点别的什么意外,那就肯定来不及了。
我让他们先派车,然后自己也一边往家里赶。
我跟前两次一样打了个出租车,还是那个喜欢骂人吐痰的司机大哥。
他简直就跟个游戏nc似的,专门为我服务。
我让他别走沿江大桥,就走中央广场。
中央广场跟之前一样,人山人海,堵得水泄不通,汽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司机大哥在一旁不满地小声嘟囔:“我早说要走沿江大桥吧,这会儿那边可通畅了,不像这边,堵死个人。”
我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拨乱头发,下车。
我找了个人最多的地方,开始阴暗地爬行,扭曲着身体,疯狂地嘶吼。
“啊啊啊——”
情侣们尖叫着抱成一团,大人们牵着小孩惊恐逃离,还有个别人掏出手机,兴致勃勃地拍我。
没有例外的是,所有人都跟看神经病一样看我,给我让出了一条宽阔的空间。
车道恢复正常行驶,我钻回出租车里,司机大哥缩着脖子,唯唯诺诺地问我:“大妹子,那啥,你不会吃了我吧?”
我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回答:“二十分钟之内不赶到目的地,我就吃了你。”
汽车像被压缩的弹簧一样射了出去。
到了最后一个红绿灯,前面那条路被交警堵住了,没等司机开口,我先一步打开车门下了车。
“就送到这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我看着他的眼睛,停顿了一下,然后说,“谢谢你陪我这么多回。”
司机看着我潇洒开关车门的动作,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啥?”
我穿过红绿灯,径直走到那群交警身边,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一下我的情况。
我说家里有人要自杀,这条路是距离我家最近的一条路,能不能通融一下,就让我从这条路过去。
有个年轻的交警拿不准主意,犹豫着开口:“可是这里头有辆大卡车出车祸了,上头交代我们把这条路封起来,谁的车都不让进……”
他还没说完,旁边一个中年男人重重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你没听见人家家里有人要自杀吗?人命关天啊。”
“姑娘你别急,别人的车不让进,我们的车能进,来,我送你回家。”
那个中年男人二话不说,跨上一辆帅气的警用摩托车,回头递给我一个头盔。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坐上后座,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车开动了,霓虹灯在眼前迅速闪过,形成了一道道斑斓的色彩。
一路上,风呼呼地砸向我的脸,吹得我泪流不止。
这条路,顺畅无比。
在交警的帮助下,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我家楼下,看了看时间,现在刚过十点二十分,这是我赶回家最快的一次。
我急切地冲上楼,不顾沙发上打盹的妈妈,一把将浴室门推开。
哥哥的手腕刚割开不久,正在冒出汇成股的鲜血,他一看见我,瞬间就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挡住伤口。
“小冰,这个时间你不是在上班吗?你怎么回来了?”
我立刻冲上前,用毛巾按住他的手腕,不让血再流出来。
一边按着,一边大哭:“所以你就要把我一个人扔下去死是吗?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救你回来了多少次?我真的快累死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好不好?不要死好不好?我再也不想看到浴室那一幕了,真的好恐怖你知不知道?”
我睁着眼睛,眼泪一滴接一滴从脸颊上滑落,滴进浴缸的水里,荡起一小片波纹。
眼睛又痛又涩,但我不敢闭眼,我怕睁开之后,哥哥会再次变成一幅死相。
哥哥叹了口气,用他完好的那只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小冰,你这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