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在地上用红色颜料画出了四个人形轮廓,看大小,对应的正是我们四人。
不多时,小冰他们也醒了,或站或蹲,围在院子里,好奇地看着村长的动作。
小冰注意到了村长手里的匕首,问:“爷爷,这把小刀是用来干嘛的呀?”
正当我以为村长依然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不慌不忙地咂了咂嘴,言简意赅:“放血。”
此话一出,大家的表情都凝滞了。
我压下心里的丝丝慌乱,故作镇定道:“放谁的血啊?我们吗?”
村长抬起头,意味不明地扫了我一眼,随后冲着里屋喊了几声熙熙的名字。
没过多久,熙熙就欢快地从屋内跑了出来,光着小脚丫,粉嫩可爱,双眼明亮有神。
村长把熙熙抱到怀里,一边用鹅羽逗她,一边对我们说:
“鞭骨村,僻壤之处,每五百年降生一药童,其血能治百病,解百咒,他们天生具有治愈之力,显微知著,善于洞察人心。”
“药童之血,被称为‘仙血’,但其并非万能,唯有心怀善念,方能启用,若人心术不正,欲以此血为恶,反遭天谴,故村中长者,常以此血教导后人,须知医者仁心,不可误入歧途。”
小冰已经听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熙熙:“妈呀,这小孩这么牛逼,她的血真能包治百病?”
我也感到震惊不已,没想到我们救下来的居然是个五百年一遇的小药童。
看来平时还是要多做好人好事,没准就能阴差阳错救自己一命呢!
村长摆了摆手:“咳咳,我只是告诉你们药童有多厉害而已,熙熙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娃娃,药童……老爷子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呢。”
“再说了,小小骨瓷咒,哪能用得上药童之血?呵呵,大材小用……”
村长的语气轻描淡写,我们几人一头黑线。
我指着熙熙,疑惑出声:“那……”
“我孙女的血也够用了,她体质特殊,八字极阴,用她的血一样能为你们打开骨瓷幻境。”
说着,村长用匕首轻轻割开熙熙的食指,心疼地挤了几滴血到碗里,做完后,再把她的手指头放到嘴边吹吹。
熙熙非常乖,全程一声不吭。
卓云忍不住问道:“什么是骨瓷幻境?”
村长轻笑着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年轻人,老爷子我不能再多说了,你们要是信我,就按我说的做,我保证等你们再次睁眼时,必是身体康健,百病无忧。”
卓云张着嘴,还想说什么,我赶紧拦在他面前,笑着对村长说:“爷爷,我们信您。”
“请您告诉我们,我们要做什么?”
村长摸了把胡子,随手一指地上的四个红色圈圈:“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躺进去吧。”
我们往地上看去,那些圆圈有头有脚,就跟命案现场的尸体轮廓一样。
他们站在原地不动,等着我的动作,我深呼吸一口,找到自己的位置躺了进去。
地面有点凉,头顶是四方的天,一些湿土、野草混杂着香料的气息钻进我的鼻子里。
这个圆圈仿佛有什么魔力,我一躺进去,立刻就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开了,周围人的脸都变得模糊不清,就像在另一个维度看我。
不过,身体没什么不适的感觉,甚至还轻飘飘的,有点舒服。
见我没什么异常,小冰他们一个接一个找到自己的位置躺下。
村长捧着那碗熙熙的血,用鹅羽挨个在我们眉心点了一笔,然后开始围着我们洒一种气味甜甜的粉末,一边洒,一边唱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
那个粉末好像有催眠的功效,我在吸了几口后,一股浓烈的困意袭来,意识也逐渐朦胧。
在完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我看见熙熙蹲在我的脑袋后面,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奇怪地盯着我。
……
狂风呼啸,冷月高悬。
我站在一处悬崖峭壁,背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渊,墨色长发在身后随风飞舞。
在我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宽袖长衫的男人,矜贵出尘,不似凡间人。
他负手而立,站在满目凄凉里,明明看不清脸,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傲然与悲悯。
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与困惑:“为什么?”
男人陡然向前逼近,熟悉的气息如暴风骤雨般压了下来,他的指腹轻轻摩擦我的下巴,动作暧昧,语气却十分清明。
“殷宴之死,总要有人顶罪。”
“小羽,你去吧。”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胸口突然被重重一击,我如同一片枯叶,在风中飘零,向着那无尽的黑暗深渊坠去。
男人温柔的气息犹在耳畔,转眼间迎接我的便是那鬼哭狼嚎的崖底山风。
我的心脏仿佛被千万把刀子凌迟,每一刀都精准地刺入我最脆弱的地方,我不甘心地四处乱抓,却只能抓到自己向上翻飞的长发。
眼泪凝结成珠,在月光的映照下闪出晶莹的光泽,我就这样不断下坠,不断下坠,直到跌入地狱里的一口油锅。
“啪”的一声,滚烫的油花四溅。
没有任何挣扎的动作,我的身体在一瞬间炸开。
空气中飘出一阵油炸人肉的香气。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黑暗里缓缓爬出了无数阴邪恶鬼。
它们不约而同地,吞着口水,朝着中间那口沸腾的油锅逼近。
“桀桀桀桀,阴间的盛宴,开始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已经死了,但我的感官还在。
我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枯瘦的鬼魂从四面八方钻出来,眼神空洞,木然的脸上露出一丝贪婪。
第一只鬼先张开了嘴,一口咬在我的肩头,外酥里嫩,汁液四溅。
空气中浮动的血腥味刺激了其他鬼的味蕾。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它们隔着衣服,大口咬在我身上,如同吸血的蛭虫,怎么都甩脱不掉。
我痛到大声惨叫,绝望又凄厉的哭嚎被深渊无情地吞噬。
眼角流出一滴泪,很快就被阴湿的舌头舔去,顺带着,脸颊两侧的肉也被它们舔咬下来,森森的骨骼暴露在空气里。
痛,太痛了……
风声呜咽,我的眼睛逐渐失焦,嘴唇微微翕动。
“我造的孽,该还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