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场婚礼

我尬笑了一声,冲人群招了招手:“呦,开会呢?”

楼下是个很大的类似礼堂的地方,人群熙熙攘攘,目测至少一百多人。

难怪进村的时候看不到人,原来都聚在这里了。

人群中间一个老态龙钟的婆婆,举起拐杖指着我们俩,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方言之后,几十个大汉拿着棍棒和绳子向我们俩冲了过来。

“跑跑跑!”我推着薛繁的背把他往上赶。

可是寡不敌众,不到五分钟,我们就双双被五花大绑着抬到了那个婆婆面前。

婆婆看看薛繁,又看看我,最终目光停留在薛繁脸上。

她张了张嘴,用很生疏的普通话问道:“你就是红红的丈夫吧?”

薛繁一下就紫了脸,他很坚定地摇了摇头:“嬢嬢,我不认识什么红红,一切都是误会。”

那位嬢嬢满脸都是深深的皱纹,让她看上去一脸愁容。

她闭着眼睛回忆道:

“可是红红给我托梦,说你在手机上答应了她的求婚,要我帮你们结阴亲。”

“红红是个好孩子,我相信她不会说谎。”

“今天晚上,我会在李氏祠堂做法,让你与红红正式结为夫妻。”

薛繁挣扎得更厉害了,他急得疯狂瞟向我。

“嬢嬢,不可以!我绝对不能跟红红结婚,因为……因为我女朋友不同意!”

人群响起一片哗然声。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这个狗东西居然想拉我下水!

我当即义正严辞道:“嬢嬢,他撒谎,我和他昨天才认识,他只是因为马上要娶红红有点害羞罢了,您不用管他,该干嘛干嘛。”

嬢嬢还没说话,旁边的一个秃头大汉搓了搓手,嘿嘿一笑:“没事嬢嬢,只要把这个女娃娃嫁给我儿子,是不是那小子的女朋友就无所谓了。”

人群中有人嘀咕。

“他儿子死那么多年了,还用得着娶媳妇儿?”

“就是,我看那老狗分明是看人家姑娘漂亮,想留在自己房里享用。”

“你还真别说,这老狗虽然粗鄙得很,但他儿子长得俊又聪明,还是我们村唯一的大学生,要不是去年治理那场山洪……”

“唉,好人不长命咯。”

嬢嬢仿佛没听见这些闲言碎语,闭着眼,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良久,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邓老狗,你回家准备准备你儿子的东西吧。”

“今晚子时,两场婚礼同时举行。”

他们商议定结果之后,我和薛繁被反绑着手扔进了一间空屋子。

外面有几个人看管着我们。

薛繁挪着屁股到我边上,小声道:“对不起啊程羽栗,害得你也被结阴婚了。”

我站起来观察四周的环境,无所谓道:

“没事,你没听他们说吗?和我结婚的是个做好人好事的俊小伙呢。”

既然生前是个好人,想必死后也是个通情达理的鬼吧。

到时候跟他好好解释一下,超度送走就行了。

薛繁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程羽栗,你瞎吗?我长得不俊吗?”

“俊啊。”我看都没看他,继续背着手在房间里转,“不俊的话李威红怎么会那么迫切地想跟你圆房呢?”

薛繁被我一句话噎住了,他不自然地咳了两声。

“程羽栗,你有时候真不像个女孩子。”

我一声嗤笑:“是,我不像,你像。”

过了两个小时,门外传来交谈的声音。

我刚想把耳朵贴上去,结果门突然被打开一条缝,我与外面的人视线相撞。

我转头吹口哨,当作无事发生。

一个头上裹着白色纱布的人从门外挤了进来。

薛繁一看到她便惊叫着躲在了我身后:“鬼,鬼啊——”

我正色一看,白色纱布下,是一张毫无血色的麻子脸。

她的一双小眼睛正滴溜溜地打量着我们,尤其是我身后。

紧接着她走向我,娇滴滴地叫了一声:“老公。”

这一声叫得我后背发麻,我下意识往边上一闪,薛繁却跟狗皮膏药似的跟着我。

我闪到哪儿,他躲到哪儿,就是要我挡在他前面。

这小子上辈子是个傀儡精吧。

“老公,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呀?”

她轻飘飘地走过来,伸出手就要去抓薛繁。

我一胳膊肘把她的手撞开,冷冷道:“他是李威红的老公,跟你有什么关系?”

薛繁从我身后探出头:“啊?她不就是……”

我嘴角一扬:“她可不是李威红,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位,还是个大活人呢。”

刚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刚开始在祠堂侧室里出现的麻子脸,如果是鬼的话,薛繁就不可能看得到她。

后面爬楼梯时,她也不会被人一铁锹拍下去。

我原本以为李威红并没有去世,但从嬢嬢与其他众人的表现来看,李威红确实是死得透透的了。

那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

她们家,还有一个跟李威红长得一样的人。

女人有一瞬间的错愕,但随即她就发出一阵尖笑,笑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震颤。

“就算你看出来又怎样?我姐都死了,她的不就是我的?”

“我在阳间用完了,她在阴间继续用,不是很好吗?”

“对了老公,你记住,我叫李威青哦,今晚过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李威青摆了一个自以为很娇俏的动作,冲薛繁飞了个吻。

然后施施然开门离去。

薛繁拧着眉,很不理解地问我:“为什么她说今晚过后我就是她的人了?从头到尾我和她都没有半点关系啊。”

我歪头想了想:“可能是这个村子的传统吧,结了阴亲就必须留在她家。到时候她想霸王硬上弓,还不是迟早的事。”

薛繁求我:“程羽栗,你一定要救我!”

我坚定地看向他:“我一定会救你。”

从业四年,无论到了多么危险的境地,我都没有放弃过一个顾客。

虽然这次确实有点棘手,但,也就那样吧。

……

从窗外可以看见,外面天色已经变暗了。

房里走进来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捧着两套红色喜服,要给我们换上。

薛繁下意识地往后缩,非常排斥这套衣服。

我朝薛繁努努嘴,让他配合。

穿好嫁衣后,被绑了一下午的双手终于得到解放,中途甚至还吃了两个馒头,喝了点水。

几个女孩离开后,薛繁凑到我身边,照着我们俩的袖子比。

“你看,我们是一套的耶。”

我有些失望:“第一次穿嫁衣,居然还是批发的。”

薛繁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很快窗外响起了锣鼓喧天的声音。

我们被一帮人簇拥着出去,一路热热闹闹地到了李氏祠堂。

祠堂内部没有开灯,反而点满了白色的蜡烛,轻风一吹,晃得每个人的脸都鬼气森森的。

白发苍苍的嬢嬢拄着拐,坐在高堂正中间。

她的两边各放着一张遗像。

左边是李氏,右边是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