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秋的拒绝仿佛一记冰冷锤，狠狠地当头砸下。
我心头涌起了一瞬间的失落和彷徨。
内心的纷乱如一团乱麻，刹那间，无数的思绪如潮水般涌来，我想到那些年哥哥对我的爱护，更加肯定我不能就这样的放弃。
在我苦苦哀求下，顾砚秋终于松动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你知道柳耀光为什么被关押吗？”
我摇了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烧毁了江城驻防司令，江元禄夫人的遗物。”
“据说当年江司令被仇人追杀时险些丧命，是江夫人替他挡了一刀，江司令虽然活了下来，可江夫人却去世了，所以江夫人留下的一切东西，江司令都十分爱惜。”
“江夫人生前喜欢刺绣，绣出来的花鸟鱼虫都栩栩如生，只是因为之前那件事，东奔西走遗失了，前些日子江司令好不容易得到消息，在江城有一副江夫人生前绣制的屏风要出售，正想要寻回来，却被柳耀光横插一脚夺走。”
“甚至当着江司令的面要把这屏风烧了，那幅绣品是他亡妻的作品，你让江司令如何放过他。”
顾砚秋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我呆住了，原来哥哥闯下了这样的大祸。
“顾先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如果……能把那扇屏风修补好，或许能有周转的余地。”
我心里一紧，赶忙询问道：“顾先生，我能不能看看那扇屏风！”
“你还是不肯放弃啊，那扇屏风江司令找了很多技艺高超的绣娘，都没能修复好，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顾砚秋或许是好意，但只要是能够救出哥哥的机会，我都不能轻易放弃。
“不管如何，还请顾先生让我先看看吧，或许我真的能有办法呢。”
“好吧。”
顾砚秋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没有继续拒绝。
“我也不满你们，这扇屏风确实在我这。这次出来，我也是受了江司令的委托，帮忙找找看有没有能够修复它的人。”
“如果你能够修好，那也算帮了我的大忙了。”
我和楚远池跟随着顾砚秋的脚步，时走时停，最终进入了一间屋子。
室内的气息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沉重，正对着门位置，一个屏风静静地伫立着。
被火焰肆虐过的痕迹触目惊心，精美的木雕在火舌的舔舐下化为了灰烬。我站在屏风前，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仿佛能感受到它曾经的辉煌与现在的落寞。
这种程度的损毁，修复的难度很大，除了碳化的木框，中间的绣面也需要重新找到相同材质的丝线才能修补。
顾砚秋看向我，“怎么样，柳小姐有什么方法吗？”
“我可以试试。”
“你？”顾砚秋微微眯起那双深邃的眼眸，目光如炬，似乎在无声地质疑着我。
“别怪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这扇屏风我找了很多人都没有把握修好，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有这个本事？”
“如果这个屏风搞坏了，江司令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你和你的哥哥，就可以在牢里团圆了。”
楚远池也有些担忧地望向我，眼里满是不赞同。
我的语气十分确定，“我把握能够修好它，如果真的修坏了，那就任由江司令处置。”
顾砚秋微微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神色变得庄重而认真。
“好，有你这句话，这个屏风就交给你了，但是有一点，你不能把这个屏风带出去，只能在这间屋子里修，也只有你修好了，才能离开。”
只能在这间屋子里。
听到这个要求，我微微皱了皱眉心。
这个屏风损坏的位置都比较大，需要的材料也得花费时间去寻找，总的算下来，大约需要一周的时间。
时间算不上久，可我不能离开这间屋子，材料就只能托别人去找，不了解绣线和木料的人，很难找到合适的材料，这无疑会增大我修补的难度，拉长时间。
“怎么？有什么问题。”顾砚秋发现了我的犹豫。
我抿了抿嘴唇，“那材料这些……”
“我可以派一个人跟着你，你有需要的东西就吩咐他去买，但是你不能离开这间屋子，否则如果你发现修不好，直接跑了，那我去哪里找你。”
听到这些话，我知道没继续商量的余地了，于是就这样应了下来。
既然决定要修复这扇屏风，那就必须尽早开始。
我越早修复完成，哥哥也就能早一天出来。
顾砚秋当真叫了一个人过来，甚至还带了一些修补时用得上的工具。
我看着破损的屏风，心里开始勾勒它完好的模样，楚远池就在我身边陪着我，感觉到身后的暖意，我紧绷着的神经稍稍缓和了一些。
“你先回去吧。”
“可你一个人在这……”
“楚远池，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伸手摸着有些碳化的缺口，指尖染上一抹黑色，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相信我吧，我能完成。”
“好。”楚远池点点头，他并未再多言，只是默默地伸出手来，轻轻拭去我指尖上沾染的尘灰。
每一下都小心翼翼。
我垂眸看着他的动作，感觉到他面无表情下的担忧和关心，没舍得拒绝。
楚远池之后就离开了，临走前告诉我，只要我有需要，就叫人去找他。
我目送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转头看向这扇屏风。
我知道责任重大，关系到我和哥哥的安危，因此不敢有丝毫懈怠。先拿起桌上的软布，轻轻擦拭着屏风上的尘土和污渍。
屏风的修补，主要分为架和面。
架，需要先处理掉被烈火烤裂的漆面，和已经碳化看不出原来样貌的缺口，然后再找到合适的材料填补。
面，则是需要用相同的绣线，根据布料线路的特殊摆列，将破损的地方重新修补，再复原面上绣着的花鸟异兽。
每一步都需要十分小心，一旦做得不对，就可能需要重新推翻，重来。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压力。
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再感觉到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