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恩怨归尘

不对也并非全然没有不好的地方。

其实对生孩子这件事,温玉雪的心里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

毕竟从前在姜州再难的时间都熬过来了,如今他们人在京都,有着世上最好的太医和稳婆,家中的一切也都准备妥当,又怎么会出问题呢?

偏偏祁承星好像不这么想。

偌大府中,唯有他最是紧张。

有时温玉雪晚间醒来,就看到他坐在床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问他做什么,他便说感觉到温玉雪醒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温玉雪哭笑不得:越是往后的日子,孩子越发大起来。她若晚间喝了水,夜中总要跑厕所。

可不论什么时候醒来,祁承星是定会陪着她的。

不仅如此,白日里的时候,祁承星更是跟着温玉雪寸步不离。

连府中旁人都调侃,如今家中相国大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来人啊,叫太医来!”

而往往说这话之后,还会被自家夫人给拦着:“我这是正常的现象,叫什么太医?”

到后来,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也格外不耐烦起来:“祁承星,能不能别老劳动太医了?若不然咱们就搬到太医院去住算了呗?我和孩子又不是瓷瓶子一碰就碎,太医院的太医也有自个儿的事情要忙,你总叫人家过来干什么?”

丫鬟小厮们都私下讨论:“自怀孕之后,夫人的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但不论温玉雪如何发脾气,祁承星都一改平日冷冰冰的样子,只管连连点头,跟在温玉雪的身后:“好好好,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夫人说不叫,那咱们就不叫,一切都听夫人的才好。”

往往这种时候,外头还会有小厮来通报:“老爷,朝中大人有些事情办不妥,想来问问您。”

祁承星的回答,千篇一律:“去回了他们,说我已休息。昨夜夫人起了好几回夜,我实在是困倦的很。既然陛下允我休息在家照顾夫人,那朝廷的事情就不要来打扰了。诸位御史们参奏我的时候不是说,我独揽大权吗?如今我将权柄放开,朝中诸位可要加把劲。”

小厮自然将这话原原本本地告诉门外来人,门外人灰头土脸地离开同时,偌大京中谁人不知,这朝堂上没了祁承星,简直要乱套了?

连皇上都越发看那些爱参奏的御史们不顺眼,只要遇着不顺心的事情,一股脑丢给御史们去处置。

可怜这些御史大人们,自己的活是做不完了,旁人的事情还接踵而来,累得整日脚不沾地叫苦连天。

只怕自这事儿之后,再不敢有人整日随意弹劾祁承星了。

连温玉雪此刻在祁承星的跟前儿,都忍不住一笑:“爷只怕是故意的吧?借着要照顾我的名义,给这些个大人好好上一上药,也叫他们知道,平日只动动嘴,事情都是做不成的。这朝中谁人在做事,如今他们方才能瞧得清楚了吧?”

谁知祁承星反而委屈起来:“夫人若这么说为夫,那为夫就要哭了。本是好心陪你,敲打敲打朝臣们也是顺势而为。你却以为为夫要利用你不成?”

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越发会撒娇了?

温玉雪还想说什么,小厮又从外头进了门来:“爷,夫人,祁家老爷请二位去一趟。”

如今听到祁家,祁承星已不如往日那般抗拒:“怎么了?”

小厮低了头:“夫人没了。”

祁刘氏没了?!

温玉雪心头一惊:“怎地这般突然?”

小厮叹息一声:“自二爷疯病之后,老夫人便一直不大好。前儿得了一场大病,也没告诉旁人。昨儿晚上,人突然就走了。”

他看了一眼温玉雪:“老爷的意思,夫人自看去不去就是。直到夫人怀着身孕,祁家如今只怕不祥。但又想着夫人有自个儿的主意,只看夫人想不想。”

这祁朋兴,如今也算了解温玉雪了。

温玉雪看向祁承星,他站起身来:“若想去就一起去,咱们的孩子,日后总要经历大风浪的。”

反正不管是在姜州还是在京中,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温玉雪从未落下过。

所以她和祁承星一起到祁家去,发觉祁家四处已经开始准备白绫了。

祁朋兴在门口迎着他们,发鬓之间染了白色。

他叹息一声,带着他们二人进门:“俊哥儿这些日子,一直被她关着。她四处寻找名医,我也没拦着。看着挺精神的,前两日还有时间同我吵架。怎么如今……说去就去了呢?”

温玉雪看不出他的眼中有多么怀念,或许当年他对待祁承星的母亲时,也是这般模样。

还好,祁朋兴和祁刘氏的感情到最后就算是再差,该给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今日祁家满门上下都忙碌起来,因为事发突然,所以急着给祁刘氏准备后事。

祁承星也难得为了祁家调用自己在京中的关系,定了一口还不错的棺木。

祁朋兴的意思是,要将祁刘氏的棺椁送回姜州祖坟。

但祁刘氏的一封藏在妆匣子里的遗书被找出后,却断了祁朋兴这念想。

遗书是给祁朋兴的,上头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今生做错太多事,来世不再做祁家人。愿你善待俊哥儿,助他治病。我走了,你可再娶,不必将我葬入祁家祖坟,选在京都周围藏下,算还我自由。

那一夜,祁朋兴捏着这封遗书终究还是痛哭流涕。

温玉雪不知,当初祁承星的母亲死后,他是不是也如此。

但终究他还是按照祁刘氏的意思,将她葬在了京都周围的一处风水宝地。

许是因为祁承星的关系,送葬祁刘氏那天,京都的许多人家都到场,给足了祁朋兴颜面。

连祁紫俊被放出来后,都格外安静。

他虽还疯疯傻傻,却好像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死去。

待所有人都走后,他一人跪在祁刘氏的坟前大哭一场。

温玉雪和祁承星只站在远处,看着祁刘氏的孤坟,长长叹息:“恩恩怨怨,都已成过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