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啸昆是带着放大的笑脸走的,上马车前,还在给谢南洲挥手示意。
马车门关闭的同时,周啸昆那张灿烂的笑脸,已经变成了冷若冰霜的嘲讽,他坐在软垫上,挑眉看向旁边的周易轩,“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周易轩搓了搓手,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被这个叔叔责骂。
“叔叔,侄儿愚钝,看不太出来。”
周易轩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片刻,还是开口道:“叔叔,侄儿知道自己不聪明,可是我看叔叔在这个白天上谢府的大门,是不是想要说什么?而且,叔叔在谢南洲面前,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不敢说周啸昆在谢南洲面前,就像个跳梁小丑,周家好歹是世家,好歹几代人守护皇城和都城,怎么就比不上一个后起之秀了?
在周易轩看来,谢南洲就是个巴结皇上,又有些奇怪的运气,才走到今天的。
谢府的老家伙们都死了,死人,除了有些让人偶尔想起来的纪念,还能有什么呢?
周易轩不懂。
周啸昆扬了扬唇,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道:“谢南洲是个聪明人,他能受到皇上的信任,就足以说明,他有本事有能力,就好像他忽然在朝堂上提出周家的名号,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原因吗?”
“自然是谢南洲想要巴结我们,想要和我们联合,今日早朝的时候,我看的很清楚,方家、郑家、王家,都在找他麻烦,只有我们没有开口说话,他肯定是想要拉拢。”
周啸昆道:“那你可是想错了。”
周啸昆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一双眼睛充满凌厉,“他是要分化我们。”
“分化?”
周易轩神色大震,继而反应过来,“叔叔的意思,是其他世家会以为我们和谢南洲联手?”
周啸昆点头,“世家最讨厌的是什么?”
“我最不喜欢有人挑战我们的权威。”
周易轩脱口而出,“世家能存在,就是因为我们的先辈是用鲜血拼出来的,凭什么被人踩在脚底下?梁国能存在,皇上能坐稳这个位置,难道不是我们的功劳吗?王家、周家、郑家、方家,哪个不是用自己的命换来的荣华富贵?叔叔,那些所谓的寒门,所谓的一心为国的官员,都是放屁,没有我们,哪来的他们的位置?”
周易轩说着,赫然起身,“谢南洲好狠的心,他料定我们在皇上祈雨那天出了事情,皇上对我们周家已经失去了信任,所以想要让世家也对我们产生怀疑,叔叔,若是到了最后,周家因为这个所谓的银庄,而得罪了其他世家,我们就岌岌可危了。”
周易轩深深的闭上双眼,“我们的人,早已在梁国上下扎根,我们不能后退,若是出了任何事情,我们整个周家就要覆灭了,那多少人都会死?我们周家。”
周易轩不敢说下去,他看向周啸昆,“叔叔,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不能。”
周啸昆倒是很冷静,示意他坐下,“你说的是对的,可是谢南洲一个人,掀不起什么风浪,而其他的世家,也没有那么愚蠢,世家之所以能存在,也是因为世家之间彼此包庇退让,才有的今天,方家也好,王家也好,谁家没有点东西?这么多年了,我们之间的纠葛已经很深了,谁也不可能把世家连根拔起,更何况,就算是我们得不到皇上的信任,就更要把钱财拿捏在手里,否则,其他世家也会审时度势,把我们生吞活剥。谢南洲不过是想要从周家这里拿点好处罢了。”
“他要什么好处?”
周啸昆道:“你没有听他说,他要介入国库调查一事。”
“国库是王家在管,我们周家都插不进去,更何况,皇上虽然让旁的人辅助,其实王大人的意思,全部都是户部的人在处理,谢南洲为什么?”
“他想要做什么,我们不管。”
周啸昆道:“王家的脏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就好像周家出事,其他世家集体沉默,世家不是相互牵扯,而是在关键时刻,才会连成一条线,平时,只会落井下石,毕竟,一家不在,其他的都可能是秃鹫。”
周啸昆长叹一声,盯着周易轩,“周家的事情,我很少给你说,但是你也要知道,我们周家在世家中,排名最后,我也不想一直都是最后一个,所以,银庄我是开定了,至于和谁合作,我今天出现在谢府门口已经说明了一件事,我和谢南洲没有那么亲密,想要入进来,就提前找我。”
谢府内,江随雁看着谢南洲站在假山前,看着那假山上的流水沉默。
“周大人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传递什么信号?”
江随雁道:“我有些不懂,他一个城门九司的大统领,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式微。”
谢南洲搂着她的肩膀,“周家在世家中落了下乘,他急需一个事情,能挽回其他世家对他们的态度,我递了手过去,他们自然会接着。”
“可是,看他那个样子,不像是对你如何。”
江随雁说出心中疑惑,“他是故意的,我看他嬉笑转换,十分迅速,他肯定是有意图。”
“嗯,那是肯定。”
谢南洲道:“朝廷中的任何人,说的话做的事,都不是表面意思,世家看不起寒门,他们无事就互相拉踩,有事就会互相报团,这是世家的生存之道,而且,就算是世家要覆灭,也必须出自其他世家之手,其他人都不配。”
江随雁听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你在这群狼中间活下来,一定不容易。”
谢府能走到如此地步,可见他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心血。
江随雁忽然很心疼他。
谢南洲笑了笑,“想要不被狼吃掉,就要变得比狼更加狠才行,放心,我要的可不是捆绑世家,我也有我的打算。”
江随雁瞪着眼睛看他,“什么打算?”
谢南洲看着假山流水,冷漠道:“自然是把世家踩在脚底下,让他们那高傲的头,不得不向我磕下去。”
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