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未亮,但是也到了上朝的时候。
难为那几位年岁渐长的大人,居然一夜未睡,在大理寺探讨王嘉琼带回来的消息。
谢南洲驻足,一扫脸上和煦的笑容,变得冷意十足,“查出来多少人?”
“五十三人。”
周陆涵微微低头,“还有一些已经躲藏起来,但只要查,是绝对能查出来的。”
“都是什么身份?”
“自然是被逼无奈,不得不离家做土匪的,大多数都是一些打手,没有什么稀奇的。”
周陆涵道:“因为暴雨,不少王公贵族都在驱赶百姓,想要给自己多挪用一些土地,齐国律法对挪用没有什么明确的指示,只是对耕种有明确目标。”
“梁府,韩家,周家,郑家全都榜上有名。”
谢南洲停顿片刻,手里的油纸伞往高抬了抬,“都想要占用百姓的房屋,也都有正当理由,可笑至极,其余的百姓,你都做好准备,这件事在朝堂上不会掀起风波,且看日后。”
周陆涵点头,抬眼看着他,“谢大人,不知我的事情,如何了?”
周陆涵是周家旁支,一个登不上台面的庶出,周家有极为严格的血统继承,只有嫡出,才有资格在主支这里拿到体面的活计,还能入宫为皇上办差,荣耀体面全都是嫡出才有的。
庶出只能接触边边角角,就好像周陆涵这种,只能带着十几个手下,在各处城门看守,然后掌管一些底层事情,就好像这次抓乞丐,这么大的暴雨,也只有他们跑腿,嫡出是不可能出现的。
周陆涵有能力有野心,他一直都想要往上爬,奈何被嫡出的哥哥打压的厉害,他连个冒头的机会都没有。
更何况周家的情况已经这样了,其他嫡出也不可能帮助庶出,反正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庶出为了嫡出的荣耀和面子,死的都不在少数,周陆涵不愿意到最后,死在这上面。
他只能另寻他路,于是,谢南洲就出现了。
“放心。”
谢南洲看着他,“这些乞丐,就是你出头之日,不过,你要想清楚,一旦冒了头,你的那些嫡出周姓兄弟,就不可能对你和颜悦色,日后也会对你下绊子,你想清楚就好。”
周陆涵扭头吐了一下,“我受够窝囊日子了,只要谢大人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两人利益相聚,谢南洲笑了笑,朝着宫里走去。
早朝时间快到了,朝堂上乌压压一片。
不少人都看着方大人,小声议论。
方大人脸色铁青,不发一语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如今他大概猜出什么事情来,但是还没有一个清晰的头绪,他在等。
太子站在最前方,脸色也是阴沉不已。
“皇上驾到。”
一道公鸭嗓子声传来,朝臣纷纷下跪。
皇上刚坐定,郑山思直接出列炮轰,“启奏皇上,臣有话要说。”
他是御史台老大,又是几代的御史台忠臣,皇上也好,朝臣也好,对他的出格也都装作看不见,没办法,御史弹劾,所有人都要受着。
所以,皇上对郑山思这么突兀的出现,也没有斥责。
“皇上,方大人的儿子被应天府关了起来,这其中原因,就是太子殿下被乞丐围攻,方大人教子不严,出现这等状况,方大人不解释解释吗?”
方大人脸色如常,好像直到郑山思一定会炮轰他,出列下跪道:“皇上,臣疏于管教,犬子出现这种情况,确实有臣的责任在,只是犬子绝无不敬太子殿下的心,郑大人未免说话严重了。”
“我说话严重,哼。”
郑山思道:“皇上面前,微臣不敢狂言,只是这暴雨一直不停,多少人流离失所,方公子却能在宵禁的时候出来,在大街上乱走,这到底是谁给的胆子?城门九司的周陆涵已经抓到了方公子,结果被应天府带走,这是不是方大人的指示呢?”
“还有,皇上,臣和冯大人,陈大人一同审理水患一案,王寺正回禀,说是春衣还未到将士们手里,方大人掌管兵部,难道不说一下原因吗?”
方大人正要开口,谢南洲道:“皇上,微臣前段时日去赈灾,土匪横肆,听当地人说,那些土匪都是占据一方多年的毒瘤,据说,已经十年之久了。”
郑山思大喊一声,“十年,这些年当地的将士们是干什么的,方大人,你说呢?”
方大人神色不变,很是平静,“诸位同仁既然问起,那我也不能不回答,六年前,兵部的例银就一年赶不上一年,国库空虚,兵部也没有办法,例银给不上,我还从别的地方挪用了一些,才给边防的将士们铺平账务,这一年又一年的,巧妇做不出无米的粥,我也无能为力。”
“将士们不是不出力,而是没有东西,兵器逐渐老化,新的兵器也跟不上,将士们都是血肉之躯,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国库怎么会空虚?”
太子厉声道:“从前年开始,各地的税收已经补上了,怎么还会亏欠?”
“王大人,你怎么说?”
王靖成道:“回皇上的话,国库确实是虚无,这其中,这其中。”
王靖成好像说不出口,不住搓着双手,看着四周的人。
皇上脸色十分难看,“王靖成,说,国库到底怎么回事?”
王靖成有些慌了,“皇上,皇上,微臣有罪,请皇上恕罪。”
国库确实是有了一些税赋收入,可是地方要银子,朝廷要银子,哪有那么多。
“有人借债?”
太子惊讶的合不拢嘴,“你说什么?有人问国库借债?”
朝中老臣太多了,谁家都有空难的时候,那些空白的借据,很多都要揉成一团了。
晋王一直在一侧,此时出列,“太子殿下身居高位,倒是不知各家艰难,就好像成大人,他儿子都战死了,唯有一个孙子还能聊以慰藉。
只是这个孙子不成器,成日里赌博,把府邸都抵掉了,成大人无法,这才借了银子把府邸赎回来,如今成大人已经去世,他那个孙子又把府邸抵掉了,听说,人也废了。”
谢南洲缓缓道:“如此说来,王大人,好像没有尽到监督的职责?”